点菜的时候,陈瑜生压根没让我看菜单,跟服务员对着菜单说,这个给我先来十盘,那个给我再上十盘,到最后,我都不知道他到底点了多少东西。
“还叫了别人吗?”我犹豫地问了他一句。
“就咱们两个。”他用服务员递上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
等菜上来的时候,我发现光是鲜切羊肉和牛肉,他就点了二十份。
“这么多,咱俩能吃完吗?”我扭头看他,嘴巴里的唾液疯狂分泌。铜锅里的汤已经咕噜咕噜的在叫了,我的肚子也在咕噜咕噜的叫。
“少废话,快吃吧。”陈瑜生笑着说。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端着了。敞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捡着羊肉牛肉,沾着麻酱料碗,就开始吃了起来。
饭桌上,陈瑜生没再跟我说话,我也没工夫跟他说话。逮着肉,只是个吃。这下可解了馋了,我都一礼拜没吃这种大荤了。
陈瑜生的饭量也不小,一桌子菜,让我俩基本上平分了。
吃完饭,他让服务员上了一壶茶,又买了包软中华。我腆着肚子,啜着茶水,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天堂。
陈瑜生细长的手指夹着烟,轻轻地弹了弹烟灰,任凭烟灰带着星火花落在了地上。
他吸烟的姿势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老练而随意,轻轻吸了几口,就摁灭了。
“吃饱了吗?”他问我。
“饱了。”我说话的时候,还差点打了个响嗝。
“我最近在这有个工程,这段时间有空了就来看你。”他突然这么说了一句,我还有点儿没从羊肉的香气中回过神来。
“啊?”
“走吧,送你回学校去。”说完就站起身来,手插在裤兜里,向外走去。
结了账,陈瑜生又开车把我送了回来。临下车前,我问他:“陈瑜生,你到底来干嘛的?”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看着我没说话,等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那笑轻飘飘的,跟当年一模一样。
“只是来看看你。好不容易考上这么好的大学,我也替你高兴。”
我看着车里的陈瑜生,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陈瑜生,我家欠你家钱了?”
他握着方向盘,大笑了起来,“别瞎想,我走了。”
我目送着他的车离去,然后我拔腿回了宿舍,拿我的破二手电话给家里拨了过去。
一开始我妈在电话里什么都不肯说,直说什么都好,什么都好,让我别担心。我问她,家里是不是欠债了?最后她才告诉我,我爸在工地上受伤了,断了条腿。要做手术,不然可能要残疾。工地里不肯全款赔,他们只好先去借。亲戚朋友谁都拿不出十几万,他们走投无路,然后陈瑜生不知道从哪儿听了消息,送了钱上门,还找了最好的骨科医院把我爸转了进去,现在人也躺在病房了,手术过两天就做。
我妈问我,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握着电话支支吾吾了半天,嘴里一打嗝还是羊肉味。
我知道这事不简单了。
我让我妈先给我爸治病,还钱的事我这边也会想办法。
“陈瑜生跟我有点儿交情的,您放心吧。”
“哦,怪不得他会借钱给我们呢。大龙,你好好学习,别担心还钱的事,慢慢还,爸妈肯定能还上的。”我妈笑着跟我说。
“好。”我也笑着说。谁能让你慢慢还呢?人家又不是慈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