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愣了愣,就像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问他一般,他想了一会,道:“师尊不像其他长老那般有架子,就是人冷了点。”
我为师兄说话:“他不冷的,只是面色稍显冷淡。”
顾轻垂眸,“那只是对你。”
他扔了颗剥好的蒜到篮子里,“我最初也以为他对谁都一样,就连我这个徒弟也一视同仁,并非特殊,”他斜睨我一眼,“可你一来,我就知道他对你不同,我看得出来。”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与他毫不相干的事:“功法心决,剑术阵法,他都是亲授与你,就连你辟谷他都上了心,而我从前都是一个人揣摩钻研,不懂的才去问他得个解,他虽从无不耐,但我不想扰他修行,便渐渐不去,师尊从不主动找我,我大半时间都是独来独往,只是挂个首率弟子的名头而已,可你来之后,师尊就变了,不仅会对你笑,还允许你在他院里种灵草……”
我听了这些,有些讶异,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或是内疚。原来……他一直是这样看待我和师兄的,原来他除了骂人,还会说这么一大段话。
他从未与我讲过这些……
我想开口安慰,但又不知怎么说,我与他关系太尴尬,我怎么说,好似都不对。
我正绞尽脑汁,他却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没想到师尊竟对你生了情,我还以为只是看中你天赋,我一直觉得,冥冥之中,你就不该跟师兄在一起……”他顿了顿,忽而神情一滞,语气傲然起来,“毕竟你这么傻,还是个男人,我想不通……”
我听了这话,愣了半晌,后来反应过来,心中内疚都被气愤和委屈给淹没了……他说我配不上师兄,这话我听不得,师兄或是能说,可别人不能说!
我砰地放下土豆,砸烂了两个。
与他再吵起来又怎样?他现下定是打不过我的,就算我骂得他气吐血也无可奈何。
但我看着他侧脸血肉疤痕,想起他方才低落话语,还有种种无奈因果,怎么也开不了口,反而憋得自己面红耳赤,支支吾吾,最后我只蹦出几个短促的字:“你、你真是……”
我不知如何反驳,又从何说起,他此话似是而非,我也说不上对错。毕竟,我也不知师兄是否对我……万一他只是在此时与我亲近呢?
顾轻见我生气,神情微乱,“我并非此……”
可我已经气得脑袋乱哄哄的,热血上涌,我嘴上逞强,直接口快打断他话道:“你……那木剑剑灵,不也、也是个男人吗!你……你脾气差!”
说出来后……我只觉周身一轻,心情舒爽,却又提起心来。
怎又跟他吵起来了……
顾轻未料到我会突然说开,听了脸色一僵,他咬着牙道:“若不是他灵力用尽,连人形都化不了,眼看就要消散,再无聚灵可能,我会自己与……与一把剑……那样吗……”
“啊,我……”我没想到顾轻反应如此激烈,像是直戳他心肺,惹得他面色都泛起薄红来。
他眼神微微羞怒,眉头皱着,气得声音都抖了,不知是哽咽还是说不出来话:“……他那番话说得好生可怜……要不是看他于我有救命之恩,也是我本命剑剑灵,与我心脉相连,不然我才不管他!任他散了便是,还费我一身的灵力!让我弱小至此……你别看他笑得和善,他一肚子坏水,枉这天地灵秀,怎孕育出这么不知羞……”
“林尘!”岑槐“唰”地一下掀开布帘,笑道:“土豆弄好了吗?急着用了。”
“好了好了……”
我收拾这滚得到处都是的烂土豆,偷偷抬眼看了看顾轻,他却埋下头继续剥蒜,瞧也未瞧我一眼。
真是的,我跟他计较做什么?又不是不知道他这样毒嘴刀舌,何须与他置气……
我带着一堆削得乱七八糟的土豆进了灶房,却被淡然地说了一句还不急着用。
岑槐居然骗我……
我坐在灶屋里的小板凳上继续削,刀刮着刮着,却忽然想到顾轻的话……
连人形都化不了……那他们怎么双修的?
是还有其他办法吗!怎么可能呢……
我握着削皮刀胡思乱想,从顾轻与木剑想到双修,想到禁制,最后又想到师兄,记起那满地的血……
师兄若是真的自戕,怕也是因我那番话,他记了十年,临到头来找我又怕我,或是一时冲动,或是十年累月的绝望,更或是看见我入魔模样,才对自己……我那段时日,是做了什么?捡着师兄前一夜,我醉了酒,记不清了,但说不定又发了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