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只小山雀沉默地快速煽动翅膀,整只鸟都因用力而变圆了,却仍旧阻止不了猫猫头小鸮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兜兜全程保持安静,一脸无辜地耷拉脑袋。
好在在兜兜真的摔下地之前,小山雀已经顺利稳住身形,重新将猫猫头一点一点拎起来,跌跌撞撞擦着地皮,低空往目标方向飞去。
鱼翅先生看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都忘了跟上。
直到兜兜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
“快跟上喵,不要偷懒哟,你也休息太久了吧!嗨呀,懒惰的鱼翅先生。”
鱼翅先生的额角青筋暴起,若不是见那只小山雀辛勤劳作过于可怜,他一定会冲上去抽那只猫猫头两翅膀的。
兜兜并不知道鱼翅先生脑海中竟然有着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他正惬意地搭顺风鸟,顺便欣赏沿途风景——虽然在此等低矮的海拔下他观赏不了多少有价值的风景。一般人若是似他这般被抓着飞,身处随时随地可能被扔下去的险境,多少会肌肉僵直浑身不适。可兜兜并非普通人,被小小的山雀照顾着,他不仅不觉得不安,反而美滋滋。
兜兜甚至有闲情逸致给小山雀唱歌加油鼓劲。
喵嗷——嗷——嗷——老吴——我要鱼——喵~
鱼翅先生竖起耳朵认真听了一会儿,最后痛苦地放下耳羽塞上耳朵,确定那是一首没有任何节奏和美感可言的嚎叫。
可怜的小山雀被喵呜声震得全身抖动,眼见着颤巍巍地又要往下掉。
就在这时,林间传来另一道歌声。不同于猫猫头的即兴创作,那是一首真正的小调。歌声很轻,却穿透力极强,如轻透的薄纱向整个林子铺展。歌声所到之处,处处是鸣啭啁啾,就像是默契的合唱团在和声。
兜兜他们这才意识到,这片看似静谧的森林里原来栖息着无数鸟兽。
歌声渐渐靠近,伴随着踩踏枯叶的嘎吱声。
鱼翅先生身体僵直,戒备地望向声音的来处——就在他们的正前方。
视线忽的一晃,密密的枝丛中赫然钻出一个人来。
竟然又是人类!
来人是个高大健壮的中年男性,身着灰扑扑的旧棉衣,左臂有袖标,脑袋上扣着同色系的雷锋帽,斜挎一只黑包,看样式似乎是某种制服。他脸型方阔,棱角分明,古铜色的脸颊下方覆着短短的花白胡茬。眉间沟壑深刻,一双鹰目炯炯有神,嘴角却不自觉翘起,看起来是个脾气温和的好人。
咚——
过于紧绷的鱼翅先生一时不察,整只鸟撞上树干,啪叽落地,晕头转向。
小山雀认命地提着兜兜往鱼翅先生飞去。
比他们更快一步的是那个男人。他大步几下来到鱼翅先生身旁,蹲下(身)去查看那只倒霉的笨小鸮。
“怎么回事啊,咋自己往树上撞?”男人自言自语着。他说话时夹杂着明显的方言味道,但不影响理解。
男人脱下手套,将鱼翅先生捧在手心。他的手很是粗糙,布满厚厚的茧子,指缝中是常年洗不净的泥线,指节处还有不少冻疮,皲裂的口子似刀割般深刻。无疑,这是一双强有力的大手,强壮到可以轻而易举扯断小鸮的脖子。
然而男人的动作却十分轻柔,轻到鱼翅先生都鼓不起劲儿去反抗。
男人将撞晕头的小鸮翻来覆去地检查一番,确认那笨小鸟的骨头没有问题,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你说你是不是有点傻。”
男人拿手指点了点鱼翅先生的脑袋,唠唠叨叨地念了好几句。
真没看出来,这样粗犷的男人竟然是个话唠,对着一只鸟儿也能自说自话。
兜兜眯着眼睛看笑话。
就在这时,那男人突然扭头看向兜兜和小山雀,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来。
“你俩倒是有意思啊,这么小的鸟儿,是你的僚机吗?是僚机吧,算了,我也不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