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拂面,吹开兜兜的胡须,就像在拨动琴弦。咸咸的海风和小鱼干一样拥有诱猫的气息。巨大的白色浪花像一张幕布扑来,打在船身,又被利刃般的船头迎面劈开。兜兜昂首挺胸,盘尾坐得端端正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的身体随着海浪起起伏伏,如置身于缥缈的云端,兜兜却丝毫不惧。
夜幕降临,掌灯时分,黑夜中的大海变得沉默。一张渔网下去,几千斤的鱼上来。吵吵闹闹,水手们争分夺秒处理鲜鱼,装箱冷藏。待凌晨时,大副这才发现他们船上的小小乘客。
“哟,是只小猫,怎么上来的?”
他惊呼道。饱经风霜的脸上黑魆魆的一片,露出憨厚的笑容。
“咪咪,你想吃哪条鱼,你自己挑。”
大副骄傲地向兜兜展示着他们忙碌了大半天的劳动成果。
水手们笑话他,一只猫而已,你还真当它能听懂人话吗。
兜兜闻言,嗤之以鼻。他高高抬起爪子,优雅地在鱼堆里徘徊,这嗅嗅那闻闻,最终在一条不知名的银色小鱼面前停了下来。他拿爪子轻轻拍了拍鱼头,骄矜地看着大副。
喵就要这条。
众人啧啧称奇,这只小猫莫不是成了精。
爱猫的大副亲自动手烹饪小鱼,将鱼身上最嫩的部位剔下来,又用剪刀裁了一个矿泉水瓶制成临时猫食碗和猫水盆。
兜兜安静地享用完自己吃到的晚餐。好在新鲜的小鱼鲜美异常,比小鱼干更具风味,多少弥补了他郁闷的心情。
水手们睡下了,鼾声此起彼伏。引擎声轰鸣。
兜兜知道这群人类并不会睡太久。东方很快便会露出鱼肚白,又是辛劳的一天。
海面上零星渔火,空寂无烟。海涛三万里,一轮孤月。
就在某个瞬间,兜兜的耳朵天线数了起来,机警地留意着船底的动静。海面看起来仍旧是黑乎乎的一片,好似空无一物。
一团巨大的白影悄然逼近。
兜兜别着耳朵缩起脖子,探头望向海面之下。
那是活物。
那是一头庞然大物,宛若一座迷你冰山。
一小截尾鳍像船帆一般从水下竖起,在海面画出优美的弧线。
兜兜从未见过这样大的小鱼,震惊得双目圆睁。他很快就意识到,船底下游过的是一头鲸鱼,一头未成年的鲸鱼。
一头大大的白色小鲸鱼。
喵呜。
兜兜发出低低的惊叹声,垂着脑袋,尽可能地将鼻子凑近海面。
就像是对他的回应一般,海里响起悠扬的哀鸣之音,空灵而悲戚,带着无尽的寂寥。
兜兜好似被击中灵魂,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他仿佛并非置身于水面,而是在水下,四周空蒙一片,他踩不到底,飘不上去,是宇宙中的一粒浮尘,那样寂寞,那样孤独。
鲸歌。
“你为什么在哭呀?”
兜兜小声地问道,探出爪子在半空中抓了抓,似乎想要摸一摸小鲸鱼的大脑袋。
回答他的是一连串低沉的哼哼声,听起来居然还有几分近似撒娇的意味。
“你别哭啦,”兜兜这样安慰道,“海里的小鱼不好吃吗?还是你找不到妈妈了?没关系的,每只小鲸鱼都会长大,长大了就不可以呆在妈妈身边了,迟早都是要离开的哦。”
小鲸鱼仍旧在哼哼,声音拖长变得更加厚重,听起来就像是牛在哞哞叫。它绕着船只盘旋着,最后悄悄浮出水面,露出一小截圆滚滚隆起的脑袋,歪歪地打量着兜兜。
兜兜这才发现,原来小鲸鱼将一条长长的海带绕在脑袋上,就像是戴着围脖。见兜兜不再说话,小鲸鱼从呼吸孔里噗出喷泉般的喷潮。水雾升腾,打在兜兜的胡子上,弄得他直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