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裴野有些好笑:“怎么个可怕法?孤倒想亲眼瞧瞧。”

方啼霜突然侧过脑袋,不再回答他了。

如果他忽然见着清宁宫那只犬爷变成了人,身上还生了一对狗耳朵和一条狗尾巴,哪怕事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也肯定还是会被吓到。

所以方啼霜以己度人,认为裴野不可能会不害怕。

好在最近几次变人,他倒是能控制住耳朵和尾巴其中之一了,只可惜藏好了耳朵,尾巴就收不回去,而收起了尾巴,耳朵便又冒出来了,按下葫芦浮起瓢,实在做不到两全其美。

因此他还是觉得先藏耳朵最要紧,毕竟尾巴能用衣裳挡住,而那猫耳朵却不能。

方才睡着了他还不觉得,如今在这躺了一会儿,方啼霜忽然觉得口又渴了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嗓子就干得都快冒烟了。

他手左边的桌案上就摆着一盘冰镇过的葡萄,看上去还在冒着丝丝凉气,葡萄旁便是一壶沉在冰水里的茶汤。

方啼霜忍不住便多往那儿看了两眼,然后不由自主地咽了口水。

裴野半闭着眼,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于是便道:“想吃就自己拿。”

方啼霜下意识摇了摇头,而那只小手已经身不由己地爬了过去,他只吃葡萄,又不喝水,想必也不会催发肚子里的那堆瓜籽。

没过一会儿,那一碟子的冰镇葡萄便都消失不见了,因为怕被裴野说,所以方啼霜还很克制地在那碟子中央留下了最后一颗葡萄。

裴野转过来看了一眼,似笑非笑道:“还知道给孤留一颗呢,挺慷慨。”

方啼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但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方才他嚼葡萄的时候太猴急,不慎咬碎了几粒葡萄种子,才刚还没有什么感觉,但刚刚用舌头轻轻一舔,竟然就把那颗乳牙给舔掉了。

裴野见他突然面露惊悚之色,有些奇怪,于是侧过身问他:“怎么,噎着了?”

方啼霜摇了摇头,然后低头往地上吐了一口什么。

皇帝凑过去瞧了一眼,借着明朗的月光看清了地上那是一小摊血迹,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这小奴吐血了。

紧接着他又注意到了那一小块血迹里还夹带了一颗小乳牙,便顿时明白过来了。

他是明白了,而方啼霜却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是掉了牙,还流了血,想必是肚里那株瓜苗很顽强地发了芽,正在偷他身体里的养分呢!

“掉颗牙而已,你又哭丧着脸做什么?”

方啼霜很想驳他一句,你知道什么?可裴野才刚请他吃了那么香那么甜的葡萄,于是他收敛了一点,只闷声道:“我就要死了,我怎么还能开心起来?”

裴野面上微微一愣,然后勾着嘴角笑:“怎么就要死了,就为着这一颗牙和一口血?”

“还不是你要请我吃什么寒瓜,”方啼霜莫名有些郁闷,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就带了点哭腔,只听他悲伤地控诉道,“也不早告诉我那瓜籽不能吃,我吃了那么多瓜籽,还不小心喝了一点水,那肚子里寒瓜种子可不就发芽了吗?”

裴野听到这里,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他原本还不明白那小猫儿为何会突然憋着不肯喝水,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便顿时了然了起来。

方啼霜心想自己都这样惨了,裴野竟还笑得那么高兴、那样没人性,不由得便悲从中来,鼻尖一酸,眼眶里便又开始下雨了。

皇帝忽然见他低头在那里搓眼睛,好容易才忍下笑意,起身有些僵硬地顺着他的背:“好啦,上午那是孤诓你的,谁知你竟会信得这样真。”

“你不要哄我,”方啼霜抽抽搭搭着说道,“我连牙都掉了一颗了。”

裴野有些不解:“这掉牙和那寒瓜籽又有什么关系?”

方啼霜于是便断断续续地把自己心里的猜想和裴野说了说,不料皇帝听了他这一番说辞,面上的矜持便再也挂不住了,偏过头去就开始笑。

原本还哭的稀里哗啦的方啼霜顿时炸了毛,也顾不上擦眼泪了,连声道:“我都要死了,你还笑话我,你到底是不是人……”

皇帝是真没见过这样单纯、这样傻的人,闻言倒也没生气,还很好心地问他:“你不是还有好些个兄弟姊妹么?你就没见他们掉过乳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