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四郎定了定心神,又同他道:“一会儿阿兄问你话,如若是,你便应一声,不是你便应两声。”
小猫儿点了点头。
“那日出事之后,你便占了这御猫的身子,是不是?”
方啼霜立即应了一声:“喵。”是。
曹四郎顿了顿,又问:”有时你也是能化作人身的?”
“喵。”对。
“能自个控制么?”
“喵、喵。”不能。
曹四郎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他虽然早猜到了是如此,可不好的猜测得到了验证,他心里仍是不好受的。
他手上无意识地拨弄着小猫儿身上的毛,低声问:“那除你我之外,这宫里还有谁知道你能化作人身的事吗?”
方啼霜很快便应了一声,紧接着他稍稍一顿,而后抬起爪子指了指桌案上的茶碗。
曹四郎稍一思索,这宫里知晓了小猫儿秘密,还肯替他隐瞒的,想必也只能是猫舍里伺候他的宫人了,又见他那小弟指了那只茶碗,心下便有了答案。
“是猫舍里的婉儿姑姑?”
方啼霜实在是很佩服他阿兄的脑子,当即猫爪一拍,然后应了一声:“喵!”
曹四郎知道自己猜对了,可心里却仍是闷闷的,脸上也没什么欣喜之意:“她为人如何?可不可信?会不会将你的事儿抖搂出去?”
小猫儿连忙摇了摇头,又抬爪拍了拍胸脯,表示婉儿此人他是很信得过的,应当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儿来。
曹四郎不像他那般单纯,心里难免生疑,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叮嘱他道:“往后你要更加当心些,千万别再被多一人发现了你的事。”
小猫儿也不傻,很知道这事若败露的话,想必他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故而便很乖觉地点了点头。
一人一猫你问我答,很快便将这短暂的前尘论了个究竟。
等盘问清楚了,曹四郎这才终于有心思和自家小弟说起了心里话。
他垂下眼,缓声说起了家里的事:“你‘不在’之后,阿娘差人给我送过两封家信,她和阿爷都不识字,找的是隔壁坊的一位书生代的笔。”
“信上说,你的尸首已经安置妥当,就葬在姑姑的坟边……”
“那日阿娘拉着你的尸首回去,阿爷气得当夜就要休了她,是家里的兄姊和邻居大娘拦着,这才没休成。”
“不过阿爷与阿娘置气到现在,过了年也还是一句话也不肯同她说。”
“也有好消息,咱们的长兄现在不是学徒了,往后便能自己赚钱了,二姐上月也许了人家,定在明岁年前结亲,那人虽然家境一般,但好在为人老实,二姐嫁过去也是做正妻,不做妾,不必再挨人欺负。”
曹四郎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小猫儿说着话,方啼霜则窝在他怀里很仔细地听。
他觉得这些事既遥远又亲切,一时便又想起了那日临别时,兄姊们那不舍的目光。
他忽然又很想家。
他想亲眼看着曹二姐出嫁,也想回到那虽然吃不饱也穿不暖,但有兄姊们陪他一道嬉戏打闹的日子里去。
及此他又想起了那冷心冷肺,忽然就不搭理他了的裴野,顿时悲从中来,觉得这世上还是只有亲人最好。
小猫儿一伤心,便开始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曹四郎一低头,只见那小猫儿把眼泪一股脑地全抹在了他的衣襟上,夏日里衣裳穿的薄,曹四郎心疼小弟的同时,只觉得领口处传来了微微的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