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皇帝有心了,”太后的目光一侧,看向杨松源,“松源,替哀家收下吧。”

杨松源连忙上前接下荣登德手中的贡桔,而后又退到了一旁。

“近日陛下身体如何?”太后问。

“一如往常,”荣登德答道,“只是前些日子……”

太后给了杨松源一个眼色,他便立刻过来,仔细拉起了屏风,接着又在水盆里净了个手,而后剥起了桔子。

“你那些事儿哀家都听丹儿说了,他与你说那些话,那是在敲打你呢,崔山鸣这穷措大,私下里定然成日里撺掇皇帝要仔细防备哀家这个太后。”

荣登德应声道:“跨了三朝的老狐狸,心思再怎么重,这年岁也该差不多了,哪里能斗得过太后您?再说陛下心里始终是向着您的。”

太后掰了一瓣桔子放入口中,等嚼完了咽下去,她才徐徐开口道:“那倒也未必。”

“哀家起先倒是疑他,这孩子不蠢,心里也是有点小聪明的,可他自从当政以来,竟对哀家唯命是从,他此番敲打你,倒让哀家卸下了点疑心,”太后把那桔子丢回了盘中,“稚子虽年幼,但若没有半点反抗之心,那也装得太深了,指不定背后在给你我偷偷下套呢。”

荣登德:“太后说的极是,奴婢心思浅薄,哪里能想到太后您这一层上?”

太后笑了笑:“荣登德,你这狗奴真是惯会拍马屁。”

荣登德立刻便阿谀赔笑道:“奴婢在太后面前,从不敢说假话。”

“那依您看,这崔阁老……”

“崔鸣山不足为惧,”太后不紧不慢地说,“况且他是三朝元老,也不轻易便能动的,你只需盯着皇帝便是,不必理会其他。”

荣登德颔首应下,而后又道:“对了太后殿下,还有一事——奴婢听丹儿说,陛下似乎要应公公在宫里找什么人,听说……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宦官。”

太后若有所思:“他还未到志学之年,立后一事还需再细细思量,不过哀家这么些年给他送去的宫婢丫头,高的胖的瘦的矮的,再是如何绝色,他也都找借口推拒了,这孩子不会是……”

后面那个词,她没说出口,但荣登德也能意会——

龙阳之癖,断袖之风,古皆有之,如果只是偶尔为之,也不过得个新鲜,倒也是风雅之事,但这终究不是正道。

“松源,你明日挑几个伶俐漂亮的宦官小子,给皇帝送去……”太后说到这里,又顿了顿,“罢了,还是找个活络些的由头,缓几日再送去。”

杨松源:“奴婢明白。”

荣登德看了眼外头,然后道:“时候不早了,陛下那儿还需要奴婢去伺候了,奴婢这便先告退了。”

太后知道他是怕皇帝再起疑心,于是顺带也提醒了一句:“天冷地滑,公公仔细些走。”

荣登德受宠若惊,奉承地应了声:“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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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没下雪,夜空中月色清朗。

一入夜,方啼霜的心里便不住焦虑了起来,其一是因为他不知道今日夜里自己还会不会变成人;其二便是今夜要不要赴约一事;其三则是上头……似乎有人在找他的事。

方啼霜为此翻来覆去没法合眼,多次从那个小猫窝里不小心翻身翻到地面上,折腾到了半夜都没能睡着。

直到外头又如同昨晚一样,传来了打更人响亮的声音——又到了子夜之交。

但是这回……他似乎没能再变成人。

方啼霜借着炭盆里燃起的微弱火光,瞧了瞧自己的前爪,还是那嫩粉色的肉垫,并没有变成细长的手指。

这意味着他今晚没法以一个人的形态赴约,那裴野会怎么想?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是故意背信、藐视君威,到时候一怒之下,肯定非得把自己揪出来,立刻问斩了才罢休。

他要是一直都是只猫,那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小命,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变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