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察觉到阮棠的视线,萧玟抬起头冷漠的扫了阮棠一眼,他扯了扯唇角,虽然说并不应和,但那目光摆明了是要看看阮棠怎么解决。

阮棠后背的冷汗顿时浸湿了衣衫,他掐了掐额角,叹了口气,瞪着底下提出这件事情的大臣,冷漠的开口说道,“这件事情不必提了,大敬根基未稳,国事繁忙,朕一心为国为民、处理国事都已经耗费了不小精力,没有多余的时间应付后宫里的女人。”

兴许是觉得这位小皇帝语气缓和,那大臣又是弯腰躬身苦口婆心的说道,“陛下您一心为民是好事,只不过古人曾云,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陛下您后宫空荡已久,膝下也没有子嗣,难免会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不如这时候广开后宫,这么一来身边也有贴心人可以照顾一二。”

“此外,陛下您春秋鼎盛,若是可以延绵子嗣,这也是大敬之福、社稷之福。”

龙椅上的小皇帝坐在高位,脸上的表情隔着冕旒有些看不清,隔了许久他也没有说话,那大臣依旧弯腰低头,额角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他再度开口,“陛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小皇帝一声冷哼,那声音淡淡的,喜怒难辨。

“朕前不久听了个外头的传言,觉得甚是有趣,不如现在朕就说给你们听听,”阮棠面无表情的开口,他的眼瞳泛起了一阵冷意,语气里头却又是分明含了一抹笑的,“朕听外头的人说,朝廷之中的大臣觉得朕胸无点墨、甚是顽劣不堪,成日就知道花天酒地,还不如让朕早日立后留下子嗣,扶持太子继位。”

“你们说这传言,有不有趣?”

他轻笑了一声,以一种玩笑的语气讲出了这等骇人听闻的话,朝堂上却是没有任何一位大臣敢应答,顿时,整个大殿里的气氛格外的压抑而又沉默。

不得不说这话简直是不把小皇帝放在眼里、打小皇帝的脸,这话不是明摆着说小皇帝养废了、是个要靠儿子继承大统、扶不起的阿斗吗?

到底是哪个没脑子的传出去这流言的,小皇帝还没死呢?

即使不少大臣心底对小皇帝藏着意见,但他们也不敢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毕竟小皇帝不仅是太上皇的正统继承人、也只有他可以继承这皇位,而且小皇帝的身后还有个威武大将军,他手底下十万精兵可不是吃素的。

再怎么样小皇帝也比随随便便从旁支里收养过来的子嗣强得多。

“朕明明拒绝了,可你们偏偏还要继续提,是不把朕放到眼里吗?”

年轻的帝王伸出手轻轻敲了一下龙椅的把手,唇角弧度扩大了几分,他似乎是在笑,那笑声轻轻的,有几分柔和,但是下一刻,他却是勃然大怒,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也是,看来朕这个皇帝当得的确是不合你们的心意,没想到你们竟然私底下如此议论朕,这么盼着朕广开后宫,是等着朕立下太子取代朕吗?”

他的视线看过去,落到了那位出列鞠躬的大臣身上,淡色的眼瞳透出了几分傲慢与残忍,他双手平放到了身前,语气轻描淡写的,却是流露出了几分杀气,“爱卿,其心可诛呀。”

阮棠刻意强调了“爱卿”这几个字,请起来格外亲切,然而那大臣听到耳朵里就宛如催命符一般。

他双膝一软,慌忙跪倒在了地上,慌忙磕头,“陛下,臣万万没有这个意思,冒犯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是吗,”阮棠撩了撩眼皮,宽容而又柔和的笑了笑,冷漠的视线扫向底下所有低着头的大臣,细白的手指抚了抚衣袖上的花纹,淡淡地说道,“也是,爱卿怎么会是如此居心叵测之人呢,不过,若是让我揪到了这等含了小心思的人,我便是立刻令侍卫拖下去,就在这大殿门前砍了头,你们觉得如何?”

那些大臣慌忙应了,对于纳妃立后这件事却是半个字也不敢继续提了,毕竟若是陛下觉得他们心底有什么小心思,立刻便是将他们拖去斩了,他们怕是没处申冤去。

“至于你,”阮棠指着跪在地上的大臣勾唇笑了笑,“虽说你并没有这个意思,可还是戳到了朕的心病、惹了朕不痛快,回家休养半个月再来上朝吧,这看眼色的本事还是该继续学一下,否则哪天你这小命就保不住了。”

那大臣浑身被冷汗浸湿了,他压根不敢抬头去看头顶的小皇帝,此时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谢了小皇帝以后回到了队列里头。

“接下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退朝吧,朕乏了。”

阮棠摆了摆手,身边的太监立刻反应了过来,尖声喊道:“退朝——”

阮棠起身,那身明黄色的长袍竟然被他穿出了几分冷漠而又凛然的味道,他半阖着眼睛,神色淡淡的,喜怒不行于色,面容依旧还有几分青涩,但是从今天开始没有任何大臣敢小瞧这位帝王了。

仅仅寥寥数语,就将他们堵得哑口无言,难不成陛下是在藏拙、以便于观察朝中大臣吗?

只不过他们看着小皇帝的背影,莫名觉得小皇帝像是刚才在队列之中半晌没有开口的摄政王,那眼神格外的相似。

萧玟下朝以后就被不少大臣找了上来,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劝劝小皇帝、多多教导小皇帝,顺便告诉他们一些小皇帝的雷区,以免今天的事情再发生。

瞧着阮棠方才在殿上那一出,萧玟都怔了半晌,他瞧着阮棠甚至还有几分陌生,像是前不久还在自己手心里摇摇晃晃等着喂食的雏鹰突然长出了翅膀、此时只需要一振翅、就可以飞向青空。

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棠棠与平日里完全不同,似乎有另有一番魅力,令他有些移不开眼睛。

所以听着这些大臣的话,萧玟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是敷衍的说了几句话,就脚步匆匆的去找阮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