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楚嗓音虽然带着笑,面色却沉如水。
他听着电话里沈余的呼吸声,忍了又忍,语气阴森的问:“你怎么了?”
沈余没有回答他,他头一次,感觉到宗楚陌生。
一旦抛开他对男人以往的自信,一切本就不正常的事情会沾染上百倍的恐惧。
宗楚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心慈手软的时候,哪怕他对宗酶都只有漠视这一个态度,他拿什么去自信自己提了离开,宗楚不会对他怎么样?
所有的涉及自己的痛苦沈余都可以不在意,但是他身边的人,不能出错,一个也不能出错。
沈余蜷缩着,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眼底染上一片红血丝,却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一开始却没能发出声音。
因为吃了药的缘故,他现在外表看起来除了虚弱没有任何显眼的差异,内里的疼痛却一直扯到声带。
沈余完全不在意,他只是徒劳的握紧手机,哑着声音一声一声急促的问:
“先生,我妈妈——她在哪儿?我做什么都可以,您不要伤害她,先生,您别动她——我错了,我现在知道错了,我回去好不好?我现在就回去——”
宗楚想笑,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他很少有这种只能憋气却不知道该怎么消解的时候,尤其听着沈余哑得不行的嗓子在这一句一句的服软道歉!
他要的是他道歉吗?!
他沈余没良心,他什么时候怪罪过?一个月时间,他在这千方百计为了一个情人,把威胁人的手段都用上,他要的是什么?他妈不过是沈余一句“回来”!
宗楚沉着脸,他呼吸粗重得像只困兽,骨节分明的大掌恨握着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什么东西碾碎,但是他听着沈余那边的动静,半晌,只是阴鸷的笑了笑。
男人靠回沉黑的椅背上,他微微侧头,卫臣从前座越过身,没有任何表情的替他点燃香烟。
宗楚说:“二十五分钟,茶根,二十五分钟内出现在公馆,我就让你见她。”
他掸了掸烟灰,眼底阴翳:“茶根,你一直懂事,她有病,该知道在医院治疗才是她最好的归宿,不是吗?”
沈余仓惶抓住李晨飞的手臂,他努力呼吸了两下,才找回说话的能力,他捏着手机的五指发青,竭力保证能让男人听清自己的话:
“我现在就去,先生。”
宗楚没有丝毫高兴的表情,他掐断电话,猩红的烟头将整个车内照得像地狱一样。
宗楚面无表情的盯着医院正门。
或许连十分钟都用不了,都不知道是不是病恹恹的沈余就会冲出来。
明美冉。
呵,只是一个明美冉而已,就能让他直接乖乖听话。
早知道如此,他等这一个月究竟是在等什么?沈余从来,从来都没在乎过他,在他心里自己就连那个把他掐得满身伤的明美冉都比不上。而她,只是他名义上的母亲而已。
就算是他喝醉了,沈余也至多是施舍给他一个小时,连他妈骗骗他都懒得做!
宗楚呼吸越发粗重。
为了一个沈余,他把自己搞得像个怨妇一样。
为什么?
他就不该放沈余走!
他的东西,从来都没有还能扔出去的道理。沈余从今之后想也别想能离开公馆一步!
“李哥,我们快些——快些。”
诊疗室内,沈余仓促站起来,因为速度太快,眼前一瞬间蒙了一层虚影。
宗楚已经挂了电话,他只给他二十五分钟。
沈余甚至连感到绝望的时间都没有。
王笑笑虽然没听见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但看沈余着急的动作也大致能猜到。
她扶住沈余的侧身,沈余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哪怕最近清瘦了点王笑笑也撑得很吃力,她努力劝沈余冷静:
“沈哥,你慢点,五爷他——他不会”
“他会。”
沈余忽然理智下来,他侧头看了一眼王笑笑,浅色的眼睛里是王笑笑从没见过的光色,浮着一层水光,却冷静又理智。
沈余已经错了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
他之于宗楚,与所有玩物都没有任何区别。
一个玩物而已,哪来的权利去说拒绝?
沈余努力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做不到冷静。
他曾经看成神的男人,没有一丝余地的掐住了他最重要的弱点,逼他承认自己的身份。
沈余脚步踉跄,却没有再迟疑,他自嘲的笑了笑,他哪里来的自信再去迟疑?
李晨飞紧抿着唇看着他的动作,最终什么都没说,拉住还要再说什么的王笑笑摇了摇头。
他看着沈余步伐不稳的身影,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今天之后,他怕是不能再见到沈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