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暖早上醒来时,就看见有一双嫩呼呼的小短腿正搭在自己肚子上。
不用想,她就知道女儿一定是半夜不老实,又横着睡了。
清晨的太阳慢悠悠从窗帘缝隙照进来,她先打了个哈欠,这才眯着眼睛揭开粉红色小猪图案的盖毯,果然在底下看见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儿。
“岑小冉!”岑暖叫了一声。
某个熟睡的小朋友这才拱啊拱,忽闪着睫毛睁开眼睛:“妈妈早安安~”
小朋友似乎天生就有感知情绪的能力。
虽然小女娃才四岁,但她已经能从语气来判断,妈妈到底有没有生气,然后具体气到什么程度。
又或者她只是掌握了一个更简单的规律———听名字。
岑冉冉大名岑不染,小名叫冉冉或小冉,每当岑暖叫她连着姓氏,叫她岑冉冉和岑小冉的时候,就代表有一点点生气了。
小女娃通常会撒个娇搪塞过去,抵消妈妈一部分的怒气。
但,如果岑暖叫出岑不染这个大名时,就代表大难临头,要狠狠地挨批评了,这种时候就必须乖乖听话,耍小手段就会被认为态度不真诚。
才四岁的小朋友,倒能无师自通总结出这么多,小脑袋瓜着实聪明。
岑暖其实有时候也奇怪,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女儿来,明明她自己小时候性子很沉闷,并不讨大人欢喜。
但随即也就明白了,成长在爱里的孩子,本身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不会受到束缚,像小树似的茁壮成长,余下来的时间就用来天马行空地思考,并不会整日里提心吊胆,为未来的生活忧虑担心。
俯身捏了捏女儿软乎乎的脸蛋,虽然已经被可爱到了,但岑暖还是加重语气:“岑冉冉,你知不知道,人憋在被子里睡觉,会缺氧的?”
“我知道的,妈妈。”冉冉不敢再耍小心思,老老实实点头:“缺氧以后人会死掉,人不能没有氧气。”
“是啊,所以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钻在被子里,不然妈妈救不了你,今天揭开毯子的时候,妈妈看到你的脸都红了,那就是缺氧的征兆。”
岑暖教育孩子的方式一直都是这样,虽然偶尔会板起脸来,态度严厉,但她会尽量给小孩讲道理,而不是居高临下的威逼压迫。
以前被舅妈收养前,她其实经历过好几个家庭,所以知道这种感觉,知道被大人无端责骂后会有多委屈。
如今成了妈妈,她也会设身处地站在小孩子的立场考虑。
毕竟才刚刚来到这世界四年,小冉冉什么都还不懂,她需要了解更多的知道,才能逐渐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但明知故犯的次数太多,还是会让家长恼火。
岑暖叹了口气,又问:“那你能告诉妈妈,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吗?这都是妈妈第三次发现,你把脑袋埋在被子里了。”
小女娃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声音低低的:“因为冉冉做了梦,很可怕,梦里咱们离开了家,到了大森林,好多好多大老虎。”
这话倒让岑暖瞬间沉默下来。
她知道,女儿这是害怕了。
母女二人今天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四年的小家,回国展开新生活了,小孩子没经历过这些,在她看来,这里就是最温暖的居所,外面则是童话中危险的丛林。
岑暖把女儿抱了过来,在小孩儿额头上亲亲。
摇摇她的小身子,她轻声安慰道:“其实啊,冉冉,外面的世界并不可怕,而且还很精彩,很有意思,就像妈妈带你去过的游乐园一样,你肯定会喜欢的。”
“那咱们要去哪里呢?”冉冉眨眨眼睛。
“咱们要回祖国去,那里是妈妈成长的地方,富强又伟大,是咱们永远的家,比这里要好得多,也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真的呀,那妈妈,咱们赶快回去吧!”
小孩子心思果然单纯,这么一听,就用小手拽着岑暖的衣袖,吵着要赶快去机场坐飞机,嗖一下飞回祖国去。
现在已经是早上八点,不过她们的登机时间是深夜,不用太着急。
岑暖起来后叠好被子,把冉冉放在客厅里玩玩具,自己先去洗漱,又拿出卷发棒把发梢稍稍卷了卷。
现在她的头发大约到肩膀,中等长度很好打理,可以散下来,也可以扎辫子,发色则是纯正的黑,像深色的绸缎。
她回到客厅的时候,刚一弯腰,小女娃就猛地扑过来。
肉乎乎小手攀着她的手臂,眼睛里满是雀跃:“妈妈好漂亮!”
岑暖笑着将她抱起来,带去卫生间洗了洗小脸,又刷了牙,最后抹上橙子味道的儿童护肤霜,香喷喷抱在小凳子上。
冉冉的头发随她,也是又多又密,梳两个小辫子都是厚厚的一把。
岑暖总担心这小孩儿脑袋会沉,所以时不时给她修剪着些。
冉冉生得好看,大眼睛,长睫毛,小脸儿圆乎乎带着婴儿肥,看起来像个洋娃娃似的,就是头顶上那芭比粉的蝴蝶结亮片发夹有些扎眼。
小孩儿审美跑偏,岑暖虽然很无奈,但也由着她。
其实当初刚生出冉冉的时候,婴儿皮肤红彤彤皱巴巴,像个小老头儿似的,岑暖还偷偷哭过,总觉得自己没把好基因遗传给孩子,长这么丑,大了以后自卑怎么办?
但后来事实证明她是多虑了,小孩子成长起来一天一个样子,要多漂亮有多漂亮,但眉眼中也多了另一人的影子。
有时候深夜起来给冉冉盖被子,岑暖便不自觉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