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汤已备好,请太子、五皇子和各位公子小姐先行修整一番,而后再让下官接风洗尘。”王正祥知道众人疲累,也不多废话,说完几句就退了下去,倒也知情识趣。
等程安等人各自沐浴更衣再来到正厅,厅里饭菜已备好,王正祥带着几名手下官员等在门口。见到秦忟等人,连忙迎接,伸手引他们入席。
秦忟微一颔首,在王正祥的引领下坐在首位,眼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桌面菜式。发现摆着的只是几样家常小菜,最贵的也不过是一道清蒸乳鸽,不由在心里点点头,对王正祥升起了几抹好感。
王正祥偷眼见到秦忟的脸色,顿时放下心来,对着站在门外的知事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那知事干瘪的脸上也升起几丝喜色。
等几人用完饭,秦忟不等王正祥开口便道:“王大人,相信你已知晓我等来意,其他繁文缛节就免了,休息也不用了,现在已经用完饭,我们就去河堤上看看吧。”
王正祥连连称是,那名门口的知事闻言,已经一路小跑出去准备车架。待到马车备好,一行人又冒雨前往巢河堤坝。
高高的堤坝上,王正祥对着众人介绍,“诸位请看,只要是臻口境内的堤坝,全是按照朝廷要求修建,高一丈有余,凡江流湍急地段,堤坝可高达两丈。每到三月冻土化开,此时土料较干,易于坚实,我们便开始招人补建,那时候工部也会派人下来监管。”
“我们臻口频招水患,百姓苦不堪言,我身为父母官,每每见到房屋冲垮良田被毁的惨状都心如刀割。”王正祥举袖拭泪。
“深知责无旁贷,所以务求把堤坝修建得牢固坚实。臻口这一带,我要求必须选择坚实好土,不能混有泥沙,土的干湿要适中,取土的地点也要远离堤坝,以免危及堤身。故而,我们的土都是从远处的山脚下运来。”王正祥给众人指着看前方那座小山。
“我们堤坝所需要的石料,也是从山中凿出的青冈岩,再一块块请民夫运来。”王正祥又跺跺脚下,示意大家看这些石块。
秦湛蹲下身,仔细查看堤身上的石料和坚土,确如王正祥所说,都是好土好石,甚是坚固。
“但是如此坚固的堤坝,也经不起巢江每年大水冲刷。我们臻口官员上下一心,终日都是为着修堤护堤奔忙。为了对得起百姓对得起这身官服,再苦再累我从无怨言。可洪水猛兽,实在是挡不住啊”王正祥以袖掩面,话带哭腔。
说完,他又对着身后点点头,那名知事立刻抱了一叠册子上来。
王正祥取过册子,给每人递上一本,“朝廷每年都拨了治水银子,分给臻口的是八万两。每一笔银子我都花在了明面上,所有开支都有记录,各位请看。”
大家都拿着册子翻起来,册子做得很好,既详尽又简单明了,一共用了多少民夫,开了多少石料等等一目了然。果然如他所说,每一笔银子都落到了实处,花销和总数也对得上,不存在克扣银子中饱私囊的问题。
秦忟边看册子边点头,秦湛几人还在仔细地查看堤身。从王正祥的描述和堤坝本身看来,的确什么问题也没有。众人又缓缓行了一段,看王正祥给他们做着各种介绍指点,直到傍晚时分,才乘车回府。
傍晚时分,雨势逐渐停了下来,但天色还是阴沉,想来接着几天还会有大雨。秦忟秦湛赵小磊几人用过晚饭后,就去了前厅和王正祥议事,程安趁着雨歇,就在府里到处走走逛逛。
这知府官邸并不算大,不过还算精致,后宅里还有个小园子。程安在园子里信步,不知不觉,穿过回廊来了一处院墙。
听到院墙外有人说话,程安忙停下脚步,准备避到一边去。可就在这时,她从那对话里听到了“太子、堤坝”几个字眼,不由悄悄走近,贴在院墙上细听。
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到最后已是一句也听不见,想是对话人正在讲一件隐秘的事情,故而放低了声音。
程安放轻脚步,从院墙的砖头缝隙往外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酱红色长衫的干瘪男人正面朝院墙和另一人交谈着。
干瘪男人程安认识,正是和他们下午一起巡查堤坝的知事。那知事和背朝程安的一名黑袍男人低声说着什么,表情很是凝重。
黑袍人个子高大,微微倾身听着。估计事情已经讲完,他站直身体向远处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着知事抱了抱拳,再返身离开。
黑袍人转身抱拳的一瞬间,程安看清了他的脸,面庞瘦削目光阴骘,嘴角一粒硕大的黑瘊子。
这人分明就是以前在街上遇到宫女红珠那次,红珠当时所乘马车的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