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夏乔安过去很少会跟兄长作出的亲密举动,他自己看起来也不太适应,脚跟在无意识蹬着地板,好像那干净地面上有无形的胶水粘上了鞋子。
但他到底也没有又把自己从夏乔北身边挪开。
“快吃,不然我又要出去热一次。”没有看哥哥的夏小少爷说,他都主动靠过来跟哥哥挨着了,语气却依然有点不耐,像在用坏脾气刻意掩饰他的不自在。
夏乔北还是没有想出他该如何接话,只“嗯”了一声,依言打开食盒,终于将他已经错过了十多个循环时的第一口能量送进嘴里。
夏乔安在他进餐时才又看向他。
“吃完了就跟我回去。”小雄虫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
夏长官咽下嘴里的食物,这是他终于可以流畅接上的话题,他条件反射就搬出工作来反驳:“今晚恐怕不行,我还有很多文件需要处理。”
而之前已经跟副官交流过的夏乔安认定这个理由不成立:“你本周都已经没有必须立即提交的文件了,最近一份文件的审批期限是下周周中。”
如果此刻这样跟自己说话的是别的虫,夏长官可以呵斥,可以冷面以对,可以置之不理。
可面对着夏乔安,以上哪种强硬拒绝都不太可行。
他甚至都还没有想出稍后该如何追究副官的多嘴,谴责对方撺掇弟弟来当说客的行为,夏乔安就在椅子上整个转过身来。
他被弟弟按住了肩。
“跟我回去。”夏乔安看着他,“这种话我不太会说,所以我可能只说这一遍——当我刚发现自己进化迟滞的时候,你,雄父还有雌父都让我回家,告诉我回家虽然也不能立马解决迟滞,但回家起码会让我舒服一点。”
年轻雄虫起初说得有点迟疑,但他很快越说越流畅,不偏不倚地盯着他哥哥写满惊讶的眼睛:“现在轮到你需要回家了,别反驳我,我真的能看出来你现在很难过……就跟我回去,好吗?我跟雄父雌父或许也没法抹平你难过的根源,但回家休息一下,多少能让你好受一点。”
于是这一晚,差不多已经在军部住了有小半个循环月的夏长官,最终还是跟着弟弟回家休息了。
夏家那一晚的别墅静悄悄的,一楼客厅和屋顶停机坪却留着灯,餐厅的桌面上摆着一个显眼的保鲜箱,宵夜静静放在那里。
“——然后一晃好几年,我哥在那个晚上之后似乎状态又逐渐变好了,至少从一个‘试图用工作淹死自己的工作狂’变成了一个‘只是喜欢加班的普通工作狂’,我偶尔会想起柏杨,去翻他的资料,但我哥再没有对我提起过更多东西,我也再没有主动问,像避开一个禁区一样,在他面前有意回避着跟柏杨和第三舰队有关的话题。”
夏乔安跟律说起这番话的时候,他们的小飞行器就已经不仅是顺利抵达了夏家别墅,他还和律已经接受完了又一轮的“家庭会审”,吃过了一顿一尝就是出自他雌父之手的晚餐。
这会,度过了相当充实一天的两虫已经回到了夏乔安位于夏家的卧室。
有一点格外值得一提的是,夏乔安在进入房间后专程查看过他房屋的智能控制系统,然后发现他的双亲真的十分贴心,已经将他房间的全屋隔音装置给打开了,还额外开启了针对雄虫精神感知的基础屏蔽装置。
“……我们那天早上在楼梯间里闹,我说雄父只要他想,其实家里发生的什么事情他都能感知到,这话肯定是也被他听到了。”夏乔安对着这额外开启的功能有起码半分钟的无言以对,他都不知道该说自家雄父是太过体贴,还是该说对方看似温柔其实蔫坏蔫坏的,在这种地方还要拿亲幼崽当消遣。
反正不管他雄父夏南是真体贴还是真腹黑,这个额外启用的感知屏蔽器都令律脸红了。
雌虫有了今天中午被夏长官约谈的经历打底,也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像这样同时面对夏小少爷所有家虫,这让他今晚勉强还算镇定,然而这个屏蔽器就像拨开了律今晚的窘迫开关,他在楼下迎接“审阅”时都还面色如常,在雄主的房间里却面上飞快蹿红,耳朵后面很快都红得发烫。
“我现在确定雄父是在故意消遣我了。”夏乔安无奈,用手轻轻捏律的耳朵,指尖在耳后那片温暖区域摩挲。
律少有这样的脸红经历,军部雌虫的自我控制力要比普通雌虫更高一截,军部还有个“标准面瘫流水线”的私下别称。
但他恐怕是把刚刚在下面“接受审阅”的紧张都攒了起来,这会,才被这个屏蔽器随意一刺就难为情得厉害。
“不过他们愿意把屏蔽都打开,这本身也算是一种表明态度了。”夏乔安的手在律的耳后继续向后移动,他揉了揉雌虫后脑,将手指埋进对方最近似乎长长了些的发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