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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就一字一句告诉那个太监:“你知道孝顺爹娘,总还算残存一丝良心,那你回想圣人平日里待你如何?我知道朱贵妃给你爹娘养老才让你死心塌地为她遮掩,可是若是现在你爹娘就在我手里,安危只系于我一念。”

如此威逼利诱,总算在官家和圣人一起来的时候让那个太监说了实话。

圣人泪如雨下,她多年来和官家不和,心灰意冷,连宫务都不稀罕去管,不然那何至于被那个贱人钻了空子,朱贵妃虽在永巷,但余威犹在,总还能找到愿意给她跑腿的宫人。圣人心如刀割,悔不当初。

她跪在地上,疯了一般向官家磕头:“官家,官家,我知道你忌讳我娘家,这么多年连个笑脸都不给我,稍带着连昀儿都不喜,昇儿为了讨好你,小小年纪就读书练武,平日里早早就起身读书背诵,从未懈怠,三九寒天犹在校场比试,才能少年老成,勉强搏你入眼。”

她哭得凄惨,惹得赵昀都听着心伤,这些本都是他成长过程中的伤痛,不由得也跟着垂泪。

官家倒似乎是愣住了,圣人一向大家做派,从来不屑于小儿女一般哭泣作态,年少时还有些少女情思,后来,他们感情淡去,圣人在他跟前更加不苟言笑,端庄严肃。不知道为何,他心里咯噔一声。

圣人磕头磕得额角发青,油皮都磨破了犹自不停,她抽泣着抹泪:“我们娘仨不碍着那些人的眼睛,求官家让我们去东京,软禁宫中。不不!不!朱丽月生性阴毒,惯常做出些妖娆样子迷惑人心,定能想出法子将我们母子斩尽杀绝,但求官家赐我一死,将昀儿过继给宗室子弟,保得一命。从此远远的离了朱丽月,免得污了官家的眼。”

“放肆!你是伤心失心疯了吗?”听她说的不成体统,官家呵斥道。

圣人凄然一笑,她形容憔悴,发髻已乱,几缕碎发贴在鬓角,此时一笑,说不出来的凄凉无奈:“便是做宗室的儿子,总算能保住性命。官家当真不知道七皇子是怎么去的吗?”

赵昇生死未卜,官家又冤枉她,圣人心中悲恸,早就不管不顾。从前她便觉得七皇子死得蹊跷,却也只追查到一个服毒自尽的乳母,报了官家她还想再查下去,官家却语焉不详,不让她再查下去。后面又发生几件事情,让她明白官家偏袒朱丽月,从此以后她心灰意冷,不管宫务,由着朱贵妃搅得宫中灰天暗地。

如今圣人早已失去理智,只想鱼死网破,那些埋藏在心里许久的话也终于说了出来:“官家,你真相信吗?昀儿当年失踪,你们说是有匪徒抢劫,连御林军都敢抢的匪类?为着后宫和睦,我生生的忍了。没想到她又害了我的我昇儿,还我昇儿啊,昇儿啊,为娘的对不住你,若不是本宫太懦弱,怎么能由着她糟践你?”

赵昇如今犹昏迷不醒,圣人又失了理智,官家心中迷乱,第一次怀疑起自己:这样宠着朱丽月,是对是错?

他总算想起还要维持一丝帝王的尊严,呵斥大殿内的宫人们都散去,命令御林军将那太监一家牢加看守,只余了他和圣人、赵昀三人。

大厅里空空荡荡,官家方才叹息:“朕对不住你。”

圣人蓦然一下抬起头,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迟疑和犹豫被官家看在眼里,心中更是不知滋味。

跪在自己眼前的妻子,半响才说:“是臣妾一开始想要太多,后面却又想要太少,才有了今日之祸,怨不得官家。”

赵昀低头看着跪着的锦毯,上面织出梅花鹿与祥云的图案,经线-纬线,无数毛线交织,错综复杂,方织就出这一方图案。爹爹和娘娘之间,恰似这线,剪不断,理还乱,已经说不清是谁对谁错,无数陈年恩怨,夹在在两人之间。能有今天的和解,已经很不容易。

官家自己去了御书房,有些事情,他真的需要作出最后的决断了。

向晚的时候,赵昇仍旧没有清醒,反而发起了烧,御医们手足无措,用尽了退高热的法子仍旧那样,赵昀想起了一个人。

竹林一骑绝尘驰骋在汴京的夜色里,他奉了赵昀的命令,得了官家和圣人的特许,在宫禁之时去请南宫牧大夫。

南宫牧得了旨意,收拾了自己的器物,赶紧进宫。

去了东宫,见着了赵昇,他仍旧高热不退,南宫在路上已经得知了赵昇是被刺客所伤,此刻见赵昇嘴角乌黑,身上高热不退,觉得蹊跷。转身对赵昀说:“能不能给我看看那刺客的武器。”

赵昀示意竹叶去找,寻来时大家都不由得惊呼出声,那软剑居然是倒钩形,只是那钩尖却不见了。南宫牧眉头紧皱:“这招太阴毒,软剑戳入体内,倒钩带出一片内脏,估计是再次刺入时阻力太大,那倒钩被滞留在体内,还未取出就加以缝合,让太子伤势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