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摆上茶点,一家人赏月说些家常,祁夫人屏退了下人,家中正好说些祁非池此次当差情况。
祁夫人心疼儿子,让他喝竹荪参片茶:“三郎匆匆洗去身上的灰尘就直接进宫去了,明早就好好在家休整一番。”
京中的贵族子弟有一半都领着各种闲职,只是为了方便领份饷银,并没有谁去上衙的,是以祁夫人这么说,祁太尉并无异议。
他看了看吾家有儿初长成的三郎,心中很是满意:“三郎,官家怎么说?”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一家人骤然都专注起来,紧张看向祁非池。
祁非池沉吟片刻:“官家神色未明,手里捏着的一柄玉如意却逗得厉害,想是官家气着了。我忙跪下,求官家先不要发作,若是信不过我,只朝廷派些探子去查访胶州湾是否有异动即可。官家不出声,半响才大笑起来,说我是个极好的,他自己心中有数,让我自己下去。”
祁老太君换了换坐姿,这才说:“官家自打登基以来,行事是越见手腕,轻易不让人窥见了情绪。此番能被三郎看出来动怒,想必此事是触了逆鳞。”
“官家那般宠爱,朱贵妃有何不满意的?我们祁家和圣人娘娘这么多年被打压的连气都喘不过来,朱贵妃在宫里说一不二,官家对她这般好她却毫无夫妻之情?”祁夫人不解的说道。
祁太尉责备的看了祁夫人一眼:“切勿说圣上是非。”
祁夫人知道自家的夫君是最为忠君爱国的,连忙不再说话。
祁非凡见状连忙打岔:“三郎,你是如何知道那契丹狗贼要走水路的?”
祁非池接着说下去:“是啊,我初始不解,河北西路便是再如何昏聩,契丹那么多人怎么毫无音讯只逼汴京?后来看了堪舆图,才想到他们有可能从海上过来。”
说着指尖蘸取茶水,在高几上两笔便画出地形图,边画边示意道:“若是从渤海湾停泊,只消十天,便能绕道河北东路,经恩州、大名府直捣汴梁。”
祁府是行伍世家,家中女眷这些年耳濡目染也知道些,顿时祁家上下都心中暗惊,汴京自打立国以来就多次被大臣参奏毫无屏障,可是执拗不愿意更改。如今繁衍多朝愈发尾大不掉起来,若是迁都伤筋动骨,因而也就无人再提及了。
只是历任皇上都竭力驻兵,京城周围有大量驻兵护卫京中安全,便是河北东路和河北西路都是天子心腹重臣派驻。
官家却因着猜疑祁家,连续换了祁家军,又上下清洗,将自己身边的大太监汪笔送了过去做厢都指挥使,嘱咐军中事事都要问过汪指挥使。
那汪太监从未掌过兵,只知道卖官。一时这两路军官上行下效,乌烟瘴气。真定府的知府气不过,往上告了御状,结果折子还没到官家呢,汪笔就得了信。不仅没触发那汪笔,过了半年那知府也被寻了个错处贬谪到潮州去了。
如此看来,契丹的行军路线甚为可行,那河北东路多半被朱贵妃掌握,只要买通了一两个州,再举兵前来,定然会势不可挡直逼汴京,祁家军如今被拆得七零八散,唯有西北的祁家大郎可以支应,便是离汴京最近的京西北路和河东路两路的驻军要赶到,只怕天下也大乱了。
祁太尉两下就想到了这中间利害,气得胡子直抖:“祸国殃民!祸国殃民啊!”
祁非池接着讲:“我知道官家心中忌惮我家,因而必将所有证据都搜集齐全了才能出手。爹爹常教育我们,要么不出手,凡是出手必然要一击而中。”
“宫帐军是契丹皇帝帐下的壮丁组成,是契丹族亲军,供宿卫和征战,以行营为宫,选诸部豪健千人,置腹心部。其中千机行营更是精中之精,我猜着便是要有这般大动作,必然会动千机营。”
“因而到了吉林府,我先是寻访到宫帐军千机行营的厨子家,命令大壮扮做货郎,寻些物美价廉的脂粉首饰担了去卖,诱得那厨子之妻信任。厨子之妻是个性子火爆的,这种人最易与人交心,买了几次大壮的脂粉后,就没有什么戒心,她跟邻居聊天也不避讳大壮,过了十来天,总算被大壮听到那厨子妻子抱怨要给丈夫收拾行李,说是要准备南去,连去哪里都说的一清二楚。”
“我又急急赶路,快马赶到大辽国东京道的顺化城,那里相距不远便是化城,化城是个天然的良港,停泊了高丽和倭国的船只,若是要出海是极为便利的,这验证了我的猜测。只是那些人在顺化城郊外建起了一座兵营,看样子要长期驻守在那里,我只身潜入敌营,方探得他们只是待命,等着大辽国契丹皇帝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