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他摇了摇头, 看着下面的大臣都发泄的差不多了,才缓慢说到:“诸位的顾虑我都明白,诸爱卿放心,这些人再怎么也越不过诸位去。便是他们的俸禄支出, 也不从国库里走, 全从皇后私库走。”
大臣们这才有些醒悟过来,原来不是分一杯羹, 而是索性扔开他们?!!!户部不是天天在皇上跟前叫穷吗?这下好,人也不从你户部支账,直接自开一部。官员们消极怠工,不怕,人根本就不用。反应过来,又是一顿鬼哭狼嚎。
“够了!”朱烟寒一声厉喝。
大明的官吏地位仍旧很高,便是皇上,也很少在朝堂上这般苛刻臣子,便是朱烟寒登基以来,都没有这般声严厉色,大臣们一愣,又不吱声了。
朱烟寒揉了揉被大臣们聒噪的发疼的太阳穴,朗声说道:“你们若顶用,我会想着另起一部?如今我要推广土豆和玉米,户部会帮我吗?户部的官员愿意主动多加一部分杂务吗?我这边厢提出来,那边厢便有一堆大臣在下面讽古喻今,啰里啰嗦提一大堆旧例,来告诫我户部的职能是太 祖定下的,我若是额外给你们派活便是违背祖制,是个不肖子孙。再者,你们肯定要诉苦户部如何工作量饱和,无法接新的活计,这是为了防止我执意要加,这样我强迫你们做,你们也大可消极怠工,若我责怪就说自己早在朝堂上提出过无法胜任,再次给我绊脚?我问你们,是也不是?”
大臣们安静下来,当然是。他们同朝为官,早就将皇帝当做自己的彀中之物、肆意操纵,同乡、同科、恩师、亲戚,大臣们通过互相联姻和师徒之恩,早就如一道网,将这大明上下罗织的密不透风,稍有风吹草动便可守望互助。今日我帮你说话,明日你帮我说话,端的是齐整,不管皇帝怎么整治,只要涉及他们的利益就没法真正执行,要说皇权至上,可是皇权也得依附着他们这些执行者才可贯彻下去。政令不出紫禁城,出了便有怎么样?他们有的是千种、万种的法子来阻挠,让那个孤家寡人的皇帝知道坐上了金碧辉煌的龙椅又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大臣们说了算!
望着大臣们死灰一般的面庞,朱烟寒叹口气,怪不得自己的哥哥朱由校要倚重魏忠贤和客氏,一手提拔魏忠贤他肯定知道不妥,可是若是不提拔魏忠贤,这政令怎么通达?皇帝怎么执行自己的意志?光是一条:连税银都收不起。后世的文学作品都喜欢描写明末魏忠贤怎么在皇帝的授意下制作白色恐怖,网杀忠臣良将。可朱烟寒真当了皇帝,才明白大臣们逼着皇帝才是真,若有白色恐怖,也是朱烟寒受着。
他顿了顿,才问:“你们也都是饱读诗书才站在这大殿上,朕虽未科举,但每个皇子自幼年起就有鸿学大儒教授四书五经文章典籍,那些儒家经典,朕也是知晓一二,我问你们,你们对得起那些书吗?”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农民种下种子,勤恳耕耘,秋天获得丰收;集市上一手交钱一手拿货,我问你们,你们食君之禄,真的忠君之事了吗?你们怎么对得起每日里领的俸禄?!那俸禄,是我出的不假,但那是天下百姓的血汗,你们拿着百姓的供养,却整日里庸庸碌碌,心中不为民众考量。你可有脸吃那百姓血汗?还是寒窗十年心里想着的只是爬上高位?你们可对得起孔夫子?”
“瞽师不知白黑而善闻言音,儒者不知治世而善訾议。你们吵得很凶,可知道外面在发生什么?”
朱烟寒拿起一本奏章,命令旁边的小黄门拿给跪在下面的大臣,随便指了一位大臣:“你!念!”
那个大臣正跪得战战兢兢,拿起奏章,开始念:“自去岁一年无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间,民争采山间蓬草而食,其粒类糠皮,其味苦而涩,食之仅可延以不死。至十月以后而蓬尽矣,则剥树皮而食。诸树惟榆树差善,杂他树皮以为食,亦可稍缓其死。殆年终而树皮又尽矣,则又掘山中石块而食。其石名青叶,味腥而腻,少食辄饱,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
他念着念着,声音颤抖起来,最终泣不成声。
朱烟寒待他这样,又示意第二个跪着的大臣:“念!”
于是那位大臣念下去:“……后见门外之人炊人骨以为薪,煮人肉以为食。……县城外掘数坑,每坑可容数百人,用以掩其遗骸。臣来之时,已满三坑有余,而数里以外不及掩者又不知其几矣。……”
大臣们听得毛骨悚然。山西、陕西一地闹着饥荒。他们是知道的,可也许是刻意屏蔽,也许是茫然不知,他们第一次听说有这等人吃人的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