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夏叹了一口气道:“这等难事让我来做?我的好姑娘啊!你啊!”
柴徵为苏熠辉加封了官职,一长串什么,辅国侯金吾卫上将军京东京西路都统制……
可这些虚名再长也换不来一个活蹦乱跳的苏熠辉,换不来她呵呵一笑,往他的罗汉床上一躺,一手拿着话本一手拿着零食,悉悉索索地翻书,嘎嘣嘎嘣地嗑着瓜子。哪怕是金国的河滩上,饥寒交迫之中的一个笑话,也能让他又气又难堪。
柴徵罢朝三日,他决定亲自为苏熠辉守灵,朝中上下跪着劝谏道:“陛下去亲自祭奠苏将军已是极致的恩宠,哪有陛下去为他守灵的道理?这是亘古未有之事。陛下乃是君,他苏熠辉乃是臣,更何况他死地并不光彩。”
“不光彩?有什么不光彩的?”柴徵不能说苏熠辉去了金国,去踏了一遍十二州,他只能说:“就当朕给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的生死兄弟,送一程。你们不必再劝朕了。”
柴徵跪坐在苏熠辉灵堂的蒲团上,愣愣地看着那一长串字的牌位。他这一来,弄得整个京城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来吊唁。
宁国公府也算是百年的世家了,赵老夫人也是这样的世家的宗妇了,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老夫人坐镇给自己的女婿办葬礼,问题是这个葬礼,特么还是个假的,自己生的那个混账呦,这是给她惹了多大的麻烦。
赵喜说怕那个乱葬岗的尸首有怨气,他们烧了之后把他给当地埋了做了个坟。这坛子里不是骨灰,压根就是一堆草木灰。
苏熠辉无父无母无亲无眷,只有赵五一个娘子和他的岳家,念夏一身孝服,跪在那里哭着,身边两个丫鬟陪着,赵澜自己就蹲在宁国公府,家里其他主子都去苏家帮忙了,就她顶着念夏的脸,在家里赖着,想要等到葬礼结束,就拾掇拾掇去江南算了。要是呆在京城不知道有啥幺蛾子,这一切都是她算计好了,有什么好犹豫的?
念夏那个苦啊!哪怕了拿了茶杯在旁边,一边喝一边哭,那也是这么多时间要跪下来,着柴徵就跟铁打地人一样,一动不动地跪坐在那里不声不响,从早到晚,再从黄昏到天明,除了偶尔晃晃悠悠起来去一趟五谷轮回之所,他几乎就没离开过,念夏自然也要奉陪。
念夏一个姑娘家那里熬得住这般如熬鹰一样地熬,到了第三日下午整个人就开始恍惚了,赵老夫人看那孩子累得不行了,差了人回去叫赵澜自己过来,让她自己顶着上,自个儿弄出来的事情自个儿来收拾。
赵澜想着反正已经第三天,没关系了,明天就能去埋了,想来柴徵也是跪地七荤八素了,他应该没有精神来注意她了吧?索性就过来换下了念夏,拿腔作调地拿着帕子哭两声。
柴徵确实早就晕乎乎了,他这几天一直在回忆这个混球做的事情,他想不明白这个事事都算计清楚的苏熠辉,为什么会去染那个病?越想越不信这个混球会染病,但是上头的牌位,那一坛子的骨灰却是切切实实的存在,提醒着他不要心存幻想,他确实是死了。
夜深人静,外面蟋蟀唧唧叫,柴徵身边的总管过来扶着柴徵道:“官家,您歇歇吧!苏将军若是地下有知,定然不忍心您如此不爱惜自己。”
“到明天他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朕能陪着他一时就陪他一时。你们都下去,让朕和熠辉待一会儿。”柴徵下了旨意,夜已经深了,大家伙儿也就都退下了,就留下两个丫鬟在这里添着香烛,还有就是赵澜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哭两声,她好歹现在顶着苏赵氏的名儿在那里。
柴徵对这个赵澜有些嫌烦,他这几日心里横竖不舒坦,他自己恨不能去棺材里把苏熠辉的骨灰给抱出来,而这个女人?苏熠辉对她算是处处维护,就算是她做错了点子事情,但是如今人也死了,临死前所有的好处都留给了她,她就不能略微对苏熠辉有点念想吗?好歹不要这样哭地漫不经心吧?要是不想哭,早些离开就是了,让他一个人陪着熠辉也行,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苏熠辉的娘子,是苏熠辉临死都放不下的人,自己拿什么立场让她走?
已经是半夜了,赵澜从来不知道柴徵怎么这么能作?大家做戏做做就好了,他那么实诚干什么?看着他枯跪在那里,别看她才跪了两个时辰,早就已经不耐烦了,拿了个蒲团到旁边墙角缩靠在那里闭上眼睛打个盹儿。
柴徵看着苏熠辉的牌位,他是满腔的情谊无处发泄,这些日子浑浑噩噩地要接受苏熠辉已经死了的实事,想着明日他就要埋入土中,一直忍着没哭,此刻夜深人静,他才捂住了脸失声地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