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和帝冷声问:“何事?”
舒妃微微一顿,方道:“殿下说,他身上的伤并非陛下所伤,乃是回朝途中,为前禁军统领凌非所伤。”
舒妃见提起凌非,懿和帝神色猛地变得古怪,心中不解,却无暇多想,继续道:“凌非刺杀,乃是受景王殿下母子指使。”
舒妃说到这里,以头触地,恭敬匍匐:“陛下恕罪,原本皇子相争,妾身决计不愿卷入。便是妾身自己的儿子时照,这么多年妾身也禁止他与兄弟相争,更遑论如今牵涉的几位皇子还都不是妾身的儿子。只是妾身同为人母,怜秦王殿下年纪轻轻命在旦夕,才愿意去他病床前听他说两句话。回宫后,也思虑再三,不知应不应当将此事上奏皇上,毕竟,说到底这也只是秦王殿下的片面之词……”
“然妾身想当日东宫叛逆,凌非身为禁军统领竟公然率头谋反,如今若秦王殿下所言属实,那么景王殿下母子岂不就是私下与昔日妄图弑君灭国的叛逆有不可告人的往来?妾身亦知,陛下素日亲近景王殿下母子,若是妾身此时来说此事,反倒像是挑拨离间,也曾多次却步。但转念念及,正因陛下与景王母子亲近,对他母子二人毫不设防,不管秦王殿下所言真还是假,妾身都应回禀,之后是真是假自有陛下定夺,若是假的,陛下圣裁自不会被离间;若是真的,陛下也能早做防备。”
……
“懿和帝早被鬼迷了心窍,他定不会信的吧?”长歌一紧张,就想撑起身子,被时陌按住了。
“若是往常定然不信,但今日可就不同了。”
“今日如何?”
时陌嗓音无波,淡道:“骆驼尚能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何氏也自有她应得的最后一根稻草。”
长歌茫然。
时陌含笑看向她,道:“你那时正在昏睡,自然不知。何氏进城之时,遇了刺。”
长歌脸色大变:“你不会这么傻,为了替我报仇派人去杀她吧?今日她若是死了,她反倒要被懿和帝记一辈子的,她会一辈子成为懿和帝心头的白月光……更重要的是,她这个时候遇刺,所有人都会怀疑是我父兄派人去杀她,只为替我报仇……不,不,你行事最是深谋远虑,再是生气也不会出此昏招,否则便是让我今日这罪白受……”
长歌说着说着自己就想明白过来,她固然笃信时陌对她的深情,他或许会为了她受伤一时怒发冲冠,但他却绝不会因为冲动害她一番心血白费,还带累她的家人。
但他不会,却不代表有人不会!
“是贵妃!是昱王!”长歌神色蓦地一凛,“昱王与景王如今为了争那二十万兵权,正斗得你死我活。现下这个时候,景王母子刚栽了个大跟头在我手上,她正好趁机暗下杀手,既能借机除了何氏,又有现成的替她背锅的慕家,可谓天赐良机!这等好事,她焉能放过?”
长歌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时陌轻轻拍了拍她的身子,安抚道:“放心,我已安排妥当,自然不会带累的你父兄。这场刺杀,就是我借花献佛,送给何氏母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长歌眼底惊喜,略一思索,立刻就跟上了他的谋略:“你可是让懿和帝以为,今日城门口的刺杀是何氏自导自演的?短短一日之内,何氏就先有毒养信鸽,后有假意遇刺……可以想见素日这些心机伎俩她运用得有多熟练,懿和帝爱之越深,今日便愈加寒心!何氏便是跳进黄河里去,也再洗不出原来那朵白莲花来!”
时陌微微一笑,赞了一声:“郡主真是聪明。”
长歌被他夸得脸红,赧然道:“可你是如何做到的?你当时在宫中,手中无人。”
“我手中无人,你父亲手中却有。”时陌神秘一笑,“这事也并非多难,不过他来宫中接我时,我在途中将贵妃可能刺杀何氏之事告诉了他,让他早做准备。”
“我父亲如何早做准备?难道他还能亲自去救何氏不成?”长歌打趣道,“他若上去,只怕非但不会救她,还会在暗中刺她几刀替我报仇。”
时陌意味深长一笑:“何氏遇刺,时景身为人子,还能有比他更加合适去救的人选吗?”
长歌恍然大悟:“所以你猜到贵妃和昱王欲行刺何氏后,便派人去通知了景王。如此,景王就会刚好出现在刺杀现场,再加之何氏安然无恙,这一切任谁看起来都像是他母子二人自编自演的一出戏,非但不可信,还蹩脚至极。”
时陌轻点了下头,眸底闪烁着势不可挡的光芒。
今夜,大局将定。
……
今夜,同样是有许多人睡着了,醒过来,就再也无法安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