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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追那么远还不觉得,此时睡了一觉反倒将一身的酸软疲累全给睡了出来。长歌一只手撑着床,满头青丝顺着左肩铺下,神色疏懒道:“替我备桶水吧,我想沐浴。”

夭夭笑着应“是”,又问:“姑娘是想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长歌觉得自己并不太饿,应该是在梦里已经饿过了,但想到一件重要的事,还是撑着身子下了床,走到镜前:“先用膳吧,夭夭,过来替我梳妆。”

长歌去到前厅时,赵修也刚换了身衣裳出来,长歌向赵修行礼,赵修心中轻叹了一声,柔声道:“坐吧。”

“我原以为,秦王殿下至少能过两日再走。”赵修瞧着长歌眉眼安静,不禁感慨了一句。

长歌垂着眸子,平静道:“是我让他今日离开的,早晚都要分开,长痛不如短痛。”

“你既想得这样明白,那为何又还要巴巴追出去?”

长歌沉默下去。

赵修静静看着她:“你娘当年是何等聪慧果决、算无遗漏的女子,她尚且堪不破情之一字,你又何苦这样为难你自己?”

长歌轻轻一笑,看向赵修:“说起我娘,其实我心中是好奇的,为何昨夜义父肯答应为我和时陌证婚?明明我娘临终嘱托之时,义父也在她床边。如今义父成全了我,岂不就是违背了我娘的遗命?”

赵修闻言,反倒低低地笑了出来。

长歌不解地看着他。

“这有何可不解的?”赵修哂笑,那笑里却分明藏着绵长的痛苦,“你娘那一生,想得比谁都明白,到头来选得却比谁都糊涂,倒活成了个天大的笑话。她自己都没有做到的事,如何能来要求你?”

长歌怅然地点点头:“是啊,外祖三朝丞相,惊世之才,一手将懿和帝扶持为新君,最终却死在他的新君手上。这天下,都不会再有人比我娘更不应该入朝局。可我娘却偏偏选择了嫁给我爹,嫁给了那个注定要将一生都献给战场的男子。既为慕夫人,她那一生,便是注定要为杀父仇人鞠躬尽瘁了。”

“你娘啊,她是生生被自己撕裂成了两半,一半还了你爹的情,一半全了对你外祖的孝。她那一生虽然短暂,但说起自我折磨这回事,却还真是没有人比得上她。”赵修笑道,眼角隐隐有水光。

他看向长歌:“长歌,你比你娘幸运,你和秦王之间并没有隔着那么大的仇恨。连你娘都尚且能选择你爹,你又为什么不能选择秦王呢?”

长歌笑了。

是啊,没有隔着血仇……所以她如今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避免将来可能会有的血仇吗?能在最好的时候收尾,为什么不收呢?非要贪恋到不可挽回那一天吗?

“还有一事,那封婚书。”赵修话锋一转,看向长歌,“长歌,若是你父兄看到了那封婚书,你以为,他们不会成全你吗?秦王的主意,我心中是有数的,所以我才会相信,那样用心的男子,值得你托付终身。”

“是啊,他是有心,将计就计,连婚书这招都给他想到了。”长歌笑着摇摇头,反问赵修,“可是义父以为,即使时陌拿着那封婚书去见了我父兄,他们又该如何成全我呢?难不成,我父兄还能去圣前,帮着时陌请皇上赐婚不成?”

赵修沉默下去。

不可能的,一旦慕家表态,只会将两人置于更困厄的局面,此生更没有可能在一起。

“但你们之间的局面也并非绝对无解,”赵修沉吟道,“其实你是可以换一个身份嫁给他的,你原本就有两个身份,你既是慕家的长宁郡主,也是我赵修的女儿。你不能以镇国公之女的身份嫁给皇上心中的另一根刺,但扯下假面,以大理寺少卿之女的身份嫁给质子归来的秦王,却也是合适的,倒也能容易许多。”

长歌闻言,仍旧笑着摇头:“义父以为,若是时陌真的向我父兄开口,要我为了嫁给他,永远和慕长歌这个身份斩断,和慕瑜、慕云青、慕云岚斩断,我的父兄会答应吗?”

赵修神色一窒,而后自嘲一笑:“是啊,这样绝情的男子,如何值得你的父兄将你交付,你的父兄又如何敢将你交付。”

“所以我根本就不怕他的婚书啊。”长歌轻轻笑着,笑得那样得意,又那样无奈。

得意她一眼看破了他的心思,也乐得成全他,无奈……这样的心有灵犀棋逢对手却终究不会有结果。

赵修深深看着长歌脸上透彻的笑容,长叹:“长歌,何必如此?慧极必伤啊。你娘就是同你一样太聪慧,太不放过自己了,才生生将自己逼到了绝境,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长歌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到别处,轻轻转开了话题:“义父今日出门,可是暗中走遍了各大医馆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