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君侯不是苟连豪亲子的消息虽然没有大范围传播,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虽然苟连豪向朝廷报了苟君侯的死讯,还认认真真的办了一场丧事,可是苟君侯抢亲的事可是在京城脚下多少人亲眼看着的。苟侯爷这做派也不过就是捏着鼻子哄眼睛,知情的人都不去揭他的伤疤罢了。
可顾长生也不得不承认,苟君侯虽然胆大包天,却也是难得的人才,做事绝不是仅凭一时冲动。他仅靠三百人拿下了当初不怎么受人瞩目的平岛,这两年里和边境将领默契配合将戎狄牵制得死死的,据说已经发展出好大的事业呢。
顾长生是个很会思量的人,他过去和苟君侯交好,虽不全是为了攀附富贵,可也从来不否认这一点。后来因为官匪勾结贩卖女人一事,顾长生更是和苟君侯有了更深的联系。后面也的确受了苟君侯不少人脉和金钱上的资助,就是苟君侯抢了谭啸枫跑去平岛之后他们也没有完全断过关系。
正因如此,顾长生心里便总是有些顾虑。苟君侯行事太过邪性,他当街抢了谭啸枫,算是抗旨。可那时他小侯爷的身份仍在,所以老皇帝也只是下了旨要抓他,并同苟连豪说只是要小小惩戒一番,这事朝廷上基本都晓得。皇家之事,说你是抗旨就是抗旨,说你是年少轻狂不知轻重也可,只看人家究竟要怎样。
可之后苟君侯的身份却又急转直下,从贵不可言的小侯爷变成了不知道哪儿来的小杂种,这下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若老皇帝那时不是已经病入膏肓,没空搭理,通缉苟君侯的旨意说不定就要改成绞杀。可如今苟君侯却夺下了早失去多年的平岛,勉勉强强也算得上收复国土罢。这样的事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绝对是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可是苟君侯的身份如此尴尬,真是叫人不知道如何处置。
你说他抗旨吧,也不过就是抢了个女人,况且老皇帝早就死了。人走茶凉,哪怕皇帝也逃不脱这句话。虽然事关皇家的颜面,可这世上利字永远最大。苟君侯占据了平岛,带给朝廷的净是好处,又有谁不长眼要对他喊打喊杀呢?
就是有那些闲得发慌的人,也早被苟君侯偷偷喂饱了。朝廷上当官的,背后站着不晓得多少人,多少利益干系,谁是真为皇家考虑的?
况且,如今新帝是个仁义圣明的,换句话说,皇帝是个软和人。皇帝自己的态度都暧昧不清,朝堂上的官员又吃得脑满肠肥,便都仿佛忘记了平岛这个地方,苟君侯这个人,不提要捉他,也不提要赏他。
而在这种忽视下,只有少数人察觉到了,苟君侯此人、平岛此地,只要再给几年发展的时间便会变成一个庞然大物,甩不掉扳不倒。
顾长生就是少数人中的一个,他看到了苟君侯的机遇和未来的不可限量,可也深刻的认识到这其中的危机,踏错一步说不定就是粉身碎骨。顾长生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总是很珍惜性命的。在跨马游街的喜庆与得意中,顾长生却突然意识到,他需要做出一个抉择了。
“青城兄……青城兄!”
身边探花郎好一阵呼唤才把顾长生的魂叫回来。
“嗯……长贞兄,何事?”
探花郎是个面若桃花的年轻人,此时骑在高头大马上真是说不出的意气风发,便笑道:“咱们的状元郎是在想什么,竟然在这种时候也能神游天外?”
顾长生笑着摇头:“哪里想了什么,不过是看见今日这等热闹得意,思及过去苦读时的心情,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好,”榜眼道,“状元郎是忆苦思甜,真是难得的品性,只是人生得意须尽欢,今天这样高兴的时候还是放宽心吧。金榜题名,跨马游街,人生可再无第二次啦!”
探花郎也附和:“正是此意!”
顾长生含笑点头。
“对了,”探花郎道,“我之前在寺里许了愿,如今心愿得偿要还愿去,二位兄长可愿同往?”
京郊外的昌山景色极好,风水甚佳,寺庙道观众多,端的是一个风水宝地。每年都有很多人慕名前去,或是观赏风景或是求神拜佛。顾长生等进京赶考的举子自然也不会错过这等好地方,他们来时倒没有游山玩水的兴致,只是听说昌山有几座庙尤其灵验,便一起去烧了香。
“长贞兄倒是提醒我了。”如今金榜题名摘得状元名头,顾长生也有心放松一下,便当即点头同意了。
榜眼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三人游街过后便抖擞精神掉转马头,朝着昌山奔去了。
昌山之大,层峦叠翠山崖俊绝,远观有雾气缭绕,近之则仙气扑身,确实是一处人间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