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昀一把折扇被白秋令拿到手中的时候带起一阵风,他席帽上的轻纱随之摆动,借着清冷的月色唐昀似乎是又看到了那双眼睛,他反应迟了一瞬,清羽已然到了他面前。
两人相对而立,周遭归于静谧,隔着面纱两人互相都看不真切对方,唐昀盯着轻纱后面白秋令的眼睛看了许久,寂静的树林开始突兀回荡他掌心相击的声响。
他朝前一步,清羽几乎要抵上他的咽喉。
白秋令随即后退一步,手腕一动手中的折扇扇了扇。
月光有一角落在那海棠花上,他瞧着那就像在眼前盛开的海棠忽而笑出来,道:“想不到唐阁主也是爱花之人。”
“哦?也是?”唐昀向白秋令伸出手——虽说他只是想把折扇拿回来,这动作却极易让白秋令误会。果然,他手将将抬起来就被白秋令反手打了手腕,又忙解释道:“白少侠,唐某愿赌服输,”他回头看一眼程青怀,程青怀会意将手中的剑匣朝他扔过来。
许是在短短两天在白秋令面前就失了所有信任,唐昀这边才刚抬起手,白秋令就脚尖点地腾空而起,越过他飞出去拦下了横君。
见白秋令打开剑匣伸手就要触碰到那剑身,他猛地想起司徒念君与他说的那些话,高声制止道:“且慢!”
白秋令以为他反复无常又要反悔,警惕地收紧手臂退了一步,抬起清羽对着他,说:“唐阁主又有何事。”
这一句话把唐昀想说的话都噎了回去,他突然十分好奇这旁人碰了横君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到底是司徒念君唬他的呢,还是这剑真就那么邪乎?
他摆手道:“无事,只是想着好不容易到手的剑就这么拱手相赠了,有些舍不得。”
程青怀腹诽他假惺惺,分明自己不用剑也不喜剑,怎么就舍不得了。
白秋令没再理会他,手继续向横君剑探过去,指尖触到剑柄的一瞬间忽然从他脚底涌上一阵奇异的热潮。他眉心紧锁五指一点点攀上那剑鞘,而后手腕间突然聚集起许多内力来,渐渐地就像是就要失去控制游走全身。
他心中警铃大作,为了排解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内力,掌心发力握紧横君,竟然生生将剑匣震了个四分五裂,其中一块飞出去落在唐昀的脚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唐昀心道坏了事,急急上前想劝阻白秋令放下横君,没成想那横君在白秋令手里只是片刻的躁动,待他调息内力之后就安静了下来。
这就是司徒念君说的千万不要在抚琴人不在的时候碰横君?
唐昀顿觉遭受了欺骗。
白秋令脸上渐渐带上旁人看不到的笑意,他长舒了一口气,拿着横君就要朝另一个方向轻功飞去,唐昀又道:“少侠留步!”
这回白秋令再没有给他拦住自己的机会,头也不回地飞掠林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唐昀又在原地立了许久,忘了自己方才是要说什么,只感觉两手空空,发现自己的折扇被那人带走了。他低头看到脚边清羽的剑穗,忽而想起自己想说却没来得及说的后半句话,弯腰将那剑穗拿在手里,隐隐闻到一阵清香,兀自言语道:“没想到少侠也是个爱花之人。”
程青怀问他下把折扇画什么,他沉思片刻把白秋令遗落的剑穗揣进袖中,踏月逐云轻功追着他离开的方向去了,一句“槐花”随风隐在林间。
甩掉唐昀后白秋令回了一趟清城。
十六年前父亲的丧事还未办完,他也才将将跑得,司言便来将自己接走了。少时他还不懂事,甚至连这些记忆都是后来司言给他“灌”进去的,告诉他清城有他的家和家人,十几年间却没把人放回来过,只是去年下山之前带他来认过一次路,以至于他此时手握清羽站在清城城门下还有些近乡情怯,怕自己太像外乡人,不知如何自处。
司言曾说他父亲是城主,脚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比小儿子大了二十几岁,两人交谈时总跟他说聪明伶俐的小儿子是老天爷的恩赐——白秋令有个哥哥,他就是老城主那上天恩赐的小儿子。
清城周围长年雾气笼罩,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城内天朗气清,说来也奇怪。白秋令行走在城中主路上,离城主府越近心中就越紧张。
他兄长已经继承了父亲城主一位,十几年按照父亲的意愿将清城打理得繁华热闹,颇受朝廷重视。早年父亲随祖父征战四方,功高盖主被发配镇守边疆,祖父主动请辞告老还乡,没过多久父亲也被降职跟着来到了清城。
祸兮福所倚,白家举家定居清城后,曾得了祖父诸多照拂的皇子一朝举兵谋反,改朝换代,他们偏安一隅误打误撞保全了性命。新朝皇帝登基,改了国号年号,为了稳定民心,新皇帝亲自谢过为皇子时给予他帮助的臣子,大赦天下,还给了清城许多特殊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