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而且,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可以的话,真想从旁边绕过去,然而那简直是压根不可能的,他们这一路东来,早就被各路妖怪盯上了——尤其是唐长老,也不知那些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得知了这种传闻的,一开始还好,好像从某段时期开始,嚷嚷着要吃肉的大妖小妖就开始频繁出现了。

总之,当初金银角大王尚且还专门誊了画像来抓人,到了这时候,又是那三个魔王,手段只会更严密麻烦。

唐三藏几人正——至少看上去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面上虽也有几分忧色但也并未太过在意。由于唐僧尚且念着经文来静心,除了柴溪之外最为焦虑的反而是热锅蚂蚁般团团转的猪八戒,他也不知在想什么,但柴溪可以肯定的是,他被唬了个够呛。

相较之下,与其他人同样好好端坐着的柴溪甚至一打眼瞧上去反而是最从容不迫的那个,她也说不好自己这种把焦虑的情绪全部憋在心里要惹得内伤的类型更糟糕,还是猪八戒这样情绪外露还制造了紧张氛围的更糟糕。

“放宽心,”结果反而是她来安慰别人,虽然不管怎么说,从表面上看她确实这么做比较好,柴溪托着下巴,出声叫住了正好从她面前第一百五十三次转过去的猪八戒,“事情未必就像咱们想的那样糟糕,那些神仙为了让咱们警惕肯定都是挑严重的说,类似的情况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还不是平平安安地过来了?”

然而她知道不是。

尽管她清清楚楚地明白,临了他们总会一根头发丝都不少——不对,除了她以外的人都剃过了头,有头发的只有她一个——地到达西天,但就像之前遇到过任何一个妖怪时一样,患得患失的心态总是少不了的。

结果“平平安安”可不代表过程“毫发无伤”。

明明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说出口之后,她居然也感到了一丝慰藉,人的心理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于她自身而言尚且有如此成效,对猪八戒来说更不必说了,他长长吐了口气,像是要努力说服自己相信这话似的:“没、没错!俺老猪什么时候怕过这,更别提能帮咱们的还不少,哪次不是逢凶化吉地过来了?”

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心有余悸,无论是柴溪还是猪八戒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个能稍稍宽慰人些许的借口罢了,虽然依那真实程度完全称不上是谎言,然而比任何一个幌子还要虚无缥缈。

在那之后,猪八戒终于也安分下来,大家相对无言地坐着,谁也不知道彼此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耳旁唯一重复着响起的声音就只有唐三藏喃喃地念着经文的声音,要说圣僧也真不愧是圣僧,冥冥之间柴溪也确实感到有股“力量”平定了她的心绪,至少没有之前那么心乱如麻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摇铃敲梆的声音。

柴溪竖起耳朵仔细地辨别着那铃声与梆声传来的方向,多亏了她灵敏的听力,也能听得出那是从西北方传来的,且渐渐地近了。注意到这一点的当然不止有她,猪八戒与沙和尚对视了一眼,纷纷拿起了自己的家伙事,看到他们这副架势,唐三藏也停了经文的念诵。少了静心咒带来的影响,他的神情也不免紧张起来,看得出神经绷得很紧。

为了隐匿身形不被轻易发现——尽管可能并没有什么作用——他们歇息着的地方正是大路旁的小树林里,这时候从树木间的层层间隙中望出去,也能隐约看清有个小点正慢慢朝这里走过来。

越来越近了。

柴溪按了按跃跃欲试的猪八戒和沙和尚的肩膀,示意他们先不要贸然上去。不消言语上的解释,他俩也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又耸耸肩膀,显然在表示说他俩本来也没那么个打算。

于是她也耸耸肩,继续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那家伙身量倒是挺长,足足有一丈二尺多高,肩上扛着杆“令”字旗,手里拿着个梆子。铃声大概是从他的腰间发出来的,那里挂着个不算小的铜铃,然而在他身材的衬托下显得小巧玲珑,但话说回来,柴溪也早就明白了“有时候浓缩才是精华”的道理,比如大圣。

——虽然大圣早就没有以前那么矮了。

——当然也没差多少。

说回正题,看那个家伙的架势,十有八九也就是个巡山的小妖罢了。

而他接下来的表现也迎合了她的判断。

“我等巡山的,”“小妖”一边敲着梆子摇着铜铃,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地说道,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是大路两边的人能听见的程度,“各人要谨慎提防孙行者:他会变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