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唱个喏自去布置不提。

却说傅云飞正在外书房里暗暗白陈大少,好你个陈少爷,早上我出门时你软磨硬泡非要跟着我, 结果进来以后看见点心就跟不要命一样死命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是讨饭来的。

陈思聪可不管他那个,开开心心吃着粉彩小碟里盛着的小块驴打滚儿, 边吃边摇头晃脑:“这块子正,有那德胜门外大街上罗瘸子家做的那味儿。”

傅云飞瞧着更糟心了,索性踱步走到离他远远的窗边,以示这个人我不认识, 心里只盼着能赶紧见到林大人。

向晚林如海才从衙门回来,镇南候府上向来不站队,只做纯臣,两家原先没有什么往来,但因着先前镇南候老夫人照应了黛玉一路,林如海心中感谢,多次派人送去各种礼品,是以两家也慢慢走动些。

镇南候生了两个儿子,二儿子战死沙场,也就留下大儿子一根独苗。大儿子又生了三子,傅云飞排行第三,这个孙子自小调皮捣蛋,却深得他喜爱,可惜孙子长大了坚持要弃武从文、科考举仕。

自打知道自己家老妻跟林府搭上了关系,镇南候就起了心思,这林如海可是士林中的领袖一般人物,要搭上他,岂不是可以大大助益自己的孙儿?

不是镇南候势利,实在是他家在南边镇守多年,要论起军中的盘根错节自然当仁不让,可是要说在文官里面,那可真没有什么建树。

历来文臣和武官泾渭分明,何况镇南候家还是侯爵之家,压根儿就谈不上跟文人有什么交情。

一个为自己的孙儿有心结交,一个感激对方仗义扶持幼女,所以两家关系倒也融洽。

这不傅云飞要往南边去读书,镇南候立马想到:“扬州林家不也是我们认识的么?”,被老太太白了一眼:“你个老头子可别老着脸皮求人家照看你孙儿,那林家我留着有用处呢”

镇南候想破了脑瓜子也想不到老妻心里的盘算,他一向直来直去惯了,居然就给林如海写一封书信,求对方帮自己孙儿进白鹿书院。

林如海翻看了书信才知道来龙去脉,他有些愕然,这还真是熟不拘礼,但很快就了然,老镇南候在军中历练惯了,因而也没有文人圈子里那些头巾气,想找你帮忙就直接提出,也不拐弯抹角转圈子。

虽然与自己一贯打交道的那个圈子不同,林如海也置之一笑,这般同嵇康一样有名仕之风的做法也深得他心。

本来这活计如果不是熟悉的人万万不可接手,不然孩子落榜了,那要是小气的人会不会埋怨你推荐的老师不好?

不过镇南候行事大开大阖,林如海也决定不辱使命。他问傅云飞:“为何先前去国子监读书,又为何来扬州读书?”

傅云飞慢慢说起:“回林世叔,我在南方老家先后考过了县、府的考试,本来应该继续读书,但我觉得京中荟聚天下英才,长久偏居一隅作文的气度也有失偏颇,因而通过岁试成为贡生, 被送到国子监学习。”

林如海点点头,这孩子还是胸中有些丘壑的。

“今岁我通过院试,有了秀才的功名,但先生却不让我继续参加乡试,反而让我去游学历练。他老人家说江南文人汇集,白鹿书院又闻名大江南北,我自当去踏踏实实静心读几年书。”

“你这老师是真心为你好啊。”林如海喟叹,“你如今才十二岁便有了秀才功名,说是年少成名也不足为过,留在京中便世人赞誉、同窗艳羡,实在无法静下心读书,不如远赴他乡,剥去这些名头,沉下心来做学问。”

他指着窗外池塘对两位少年举例:“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所谓读书人的心境,当如这池塘一样澄澈安静、波澜不兴,才能映照进天下苍生、三仁三黜。”

“若是往这池塘扔石,池塘不仅污浊不堪,而且也不能映照天光云影,学子若心有杂念,自然也无法静下心来研读学问。”

这番话说的两个少年都静思起来,傅云飞原来以为师傅不让自己下场考试只是因为觉得自己年纪小,读书还浅,因而不能过早去应试,以免伤了锐气,今日听林大人一番点播,才知道这其中有这么多讲究。

他恭谨点头:“学生知道了。”

林如海再翻看一下傅云飞的诗文集,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而言已经写得词篇华丽,他边翻边训诫道:“写的不错,可见底子打得扎实,不过有些见地过于狭隘,以后进了白鹿书院,等到休沐的日子,你便跟我去田间地头走走,多接触下民生,有助于开阔胸襟,增长见地。”

这是要将他当世侄培养了,傅云飞心里感激,却听得旁边的陈思聪大胆问:“林世叔,我可以也参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