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话夹七夹八劈头盖脑砸下来,唬得锦织脑子都木了,捂着胸口一路跑回家被子一裹不敢见人——藩主都六十多的人了,还有几天可活的?把阿薰嫁过去做小明摆着是想害死她!她被近藤家半买半雇带进来做事都这么多年了,就没见过家主夫人给阿薰半个好眼色。只要她空出手,不出三分钟下一件活计必然送到面前。外面雇来的佣人都能歇,只有阿薰不能歇。阿薰身子也不好,晚间回来总要捂着胸口咳嗽,是不是得还会做噩梦,据说是在纱厂做工吸了灰。
家主大人是允许阿薰自己攒着工钱没错,可她又怎么把那些钱从家里带出去?
夫人只怕早就等着哪日除掉她一股脑把钱全夺走,已经是半条活路都不留了。
锦织掀开被子,穿了鞋又一阵风似的往外跑,母亲在后面连连又追又问也没能喊住她。
“这个丫头,撞了邪了?”锦织母亲把手往围裙上擦擦,弯腰又捡起扫帚忙活家务,心里奇怪女儿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一路从自己家跑去做工的近藤家,后院里管家婆婆正带人开库给大小姐翻找能做嫁妆的家什。平时总能让她好奇的不得了的库房现在看去就像张黑洞洞的嘴把一个又一个人吃进去。
这会儿也没人敢使唤她,纷纷涎笑点头。锦织看得一阵恶心,鞠了个躬转头又跑——她知道阿薰每天清晨天不亮就得上山去神社送供奉,这时候赶过去一定能在路边等到她。
闷头跑了一路,一直跑到进山的岔口果然看见阿薰从山上走下来,她正笑着侧头去看身边走着的那个俊朗少年。
“薰!”她从石头后走出来喊了她一声,阿薰抬头见到是锦织,笑着走近前来:“怎么啦?”然后拉着她的手向身后的少年介绍:“这是小锦,和我在近藤家同住。”
“这是阿吉。”她没说这少年是什么人,但他那头银发实在是太特殊了,根本不必多做说明。他们两个互相看一眼目光都要缠在一起好一会儿,站在中间只让人觉得自己多余。
阿薰落下话音福泽谕吉这才冷冷扫过来一眼,锦织怕得向后躲——真吓人。福泽少爷太吓人了,看人时目光里像是有把刀子戳出来。
也许是她瑟缩的太过明显,阿薰转脸横了那少年一眼,他的目光立刻软和下来回望过去,薄荷绿的眸子里像是含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