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料。

昏昏沈沈中,我汗如雨下。每一次褪皮,都这样痛苦,仿佛撕心裂肺样的剧痛。旁边聚集的蛇群不安地“!!”长响,似是急於分担我的苦痛,又似给我毅力和安抚。

很久以前,还是一条小蛇时,褪皮并不如此艰难。

或许这就是成魔的代价。

这是近四十年来,第三次褪变。

终於——我精疲力尽地躺在石殿中,周围的蛇群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周身湿漉漉的如同从水中捞起来一样。每一分力气都耗尽,我舒展身体,躺著一动也不能动。

被褪下的旧皮积绊在脚边,我冲它轻吐蓝芒。它慢慢腾空而起,火苗从中段燃起,向两端蔓延,眨个眼,那层皮化成了灰烬,散落无痕。

一次与一次之间,相隔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与培西拉相遇後的第二年,我第一次褪化。与之相隔五年後,第二次。到了今天,才有这一次。费力地举起手,摸到光滑的,新生的,如婴孩儿一样的肌肤

我一直以老人的面貌,生活在鲁高因。现在看来,是不能够再回去了。

我变回了,少年的外形。

长生不死的生命,与人,绝不相同。一次次褪变,我的相貌都与从前有所不同。一开始的我普普通通,现在则进化的有些妖异。

毕竟我是蛇,妖蛇。

与我相识的有著共同经历的人,渐渐老去,离开,只留我自己。有时我觉得很迷惑,那些往事,瑰丽的、伤感的、悲切的、雄壮的……只存在於我的记忆中,如果有一天,我也忘记了,那麽,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盛放过的生命,黑暗中曾绽开的眩目的烟花,还有什麽痕迹?还有谁知道,谁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