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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被人记恨并不需要你做错什么……你谁也没有伤害,只是你处在了别人都看得到的优势位置上,你得到了别人想得到却得不到的,就会有人想要算计你攀诬你。

贾府真是个吃人的地方……就像尤二姐,她的存在就是对我的伤害,对秋桐的妨碍。我虽然不会对她怎么样,但是秋桐就能甘心了?

我靠在那儿出了一会神,人一静下来就难免胡思乱想。

不过秋桐是有勇无谋的,她就会指桑骂槐占些表面的便宜,真的毒辣手段,恐怕她还不会。

外面丫头又说:“宝二爷、林姑娘来了。”

我忙说:“快请进来。”

帘子掀起来,宝玉和黛玉进了屋。我笑着说:“哎,这么冷的天,你们还特地过来看我,可真当不起。”

黛玉披着一件鹅黄的连帽斗篷,宝玉则是一件素蓝的披风,两个人从屋外进来,走动间带进一股凉气来。我说:“快坐快坐。你们两个身体又不好,还单跑过来干什么?回来吹了很,林姑娘又犯咳嗽怎么办?”

贾府里太太们用车,凤姐虽然是年轻媳妇,但是因为天天管事奔波来去,也又车。但是姑娘们和宝玉那是没有车坐的,从大观园走到我这里来可不近的路呢。黛玉果然抬起手来,用帕子掩着口轻轻咳了两声,说:“不妨事,这些天我觉得比往日轻多了呢。”脱了斗篷之后她里面穿着件粉蓝的银鼠袄子,下面的月白的棉缎裙,整个人秀美雅致,林子边上有一圈白绒颈的风毛,倒显得活泼了几分。

平儿端茶来,宝玉接了递给黛玉,自己倒不忙着喝茶,凑近了坐在炕边上,仔细看了看我的脸色,说:“还好还好,看着倒不算气色很差。”又问:“身上觉得怎么样?请大夫了没有?”

我看看他们俩,索性坐起来了。

“其实我没有什么病,就是觉得懒洋洋的没力气。”

黛玉说:“这个讳疾忌医可是要不得,别将小病不当回事儿,坐成大病你就不嘴硬了呢。”

我说:“真的没有什么,就是想好好歇一歇。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忙的像个陀螺一样。可是忙来忙去,不过是招了许多抱怨憎恨,没一个人说好的。在说这管家本来就是个没功劳也论不上苦劳的差事。这是你们两个来,所以我说老实话。刚才探丫头和宝丫头两个来看我,我可没跟她们这样说呢。”

宝玉楞了一下,结果平儿给的茶,一时没说话。黛玉点了点头,说:“这话说的是。二嫂子你素日里,是太争强好胜了。殊不知那弹的琴,弦就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太紧的话不但音不对了,弦也容易断掉。你早该好好歇歇才是,为了张罗这个家周全,你自己倒害了一身病,哪值哪不值?”

我问宝玉:“学里都讲什么书?做文章不曾?可还跟得上?平时吃力不吃力?”

他说:“都好。原先满心里讨厌,一做起八股来跟上紧箍咒一样,现在端正了心思,倒也不觉得苦,学里的先生说,明年可下场一试。”

我欣慰之极。宝玉本来就不笨嘛,真要认真学,八股也没有什么难的。

我又看看黛玉,她果然心里有数。要不然以她的清高孤洁的性子,宝玉忽然转了性一心向学,她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平静坦然的态度。

“对了,二哥哥不在家?”

我笑了:“她今天倒没出去,不过这会儿在东屋里呢,你去和他说话吧,我正好有话对林妹妹说。”

他听着东屋两个字,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现在对三妻四妾的看法,已经有所改变了吗?

我说:“说起来也是件好事,太医昨天来看过,东屋的尤二姐怀了孕,你二哥哥高兴的很,你去给他道个喜吧——只是这事儿还没回过老太太和太太,你先不要说出去。”

他点点头,站了起来说:“那我过去了。”

只是听到尤二姐有孕,他们脸上也没有什么意外或是喜悦。一来,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切身相关的。二来,对我来说,这实在也算不上一件好事。

我抬手叫黛玉过来:“我还想去找你呢,正好你过来了。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不过要先说好,你不能怪我唐突冒犯你。我是有话直说的,你也把矜持啊不好意思啊什么都先忘一边,听我把话说完,你自己也早早拿定个主意。”

她轻声说:“我以前想事情总是太一相情愿了,上次听宝玉告诉我,二嫂子替我们筹划计议……”她声音放低:“我心里很是感激二嫂子的……”

“好了,你也和宝玉一样,管我叫姐姐得了。”我可听着那个嫂子不太顺耳呢。我拉住她的手,轻声说:“既然你都知道,那么你心里怎么打算的?宝玉现在可是为了将来一步一步的努力呢。你也应该有个计划打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