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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二郎回了赵君卓一个笑容,然后摇了摇头,勉强撑着下巴,竟是颇有几分洒脱的一笑,低声道:“刚刚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实在是睁不开眼睛,现在倒是差不多清醒过来了。”虽然因为发烧,身体依旧难受就是了。

“嗯。”赵君卓点了点头,没再劝什么了。

倒是对面的萧恒,打量着杜二郎不太正常的脸色,微微眯了下眼睛,道:“身体可还撑得住?”

“不过半张卷子而已,无妨。”杜二郎摆了摆手,又闷闷的咳嗽了两声,然后便强撑着拿起了毛笔。

萧恒琢磨了一下,直接拿出了几片萧燕绥之前建议他带上,没事啃两口的生姜,扔到了杜二郎的桌案上。

杜二郎呆了一呆,抬头看向萧恒,再默默的低头看着那几片生姜,嘴角一抽,然后,塞进嘴里,万分痛苦的嚼了嚼,被那刺激的味道弄得嘴里、鼻子里都是一片辛辣,浑身一个哆嗦,咽下去了,不一会儿,甚至感觉自己的腹中都如同被火烧火燎一般。

旁边的赵君卓也将杜二郎的动作掩在眼里,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终于闪过了一阵难以言喻的青白交错。

当然了,更多的难以置信,还是投向了进考场的时候还带着这玩意的萧恒的。

就算被人好奇的打量了好几眼,萧恒依然神色淡定,面不改色。

等到今科的主考官李林甫亲自过来巡查的时候,自然也闻到了这股生姜的味道,他有些错愕的看向杜二郎的桌案,一大块没吃完的生姜就这么大喇喇的摆在旁边,上面还带着一个清晰的牙印。

“……”李林甫抓了抓自己的胡子,好半晌,才瞅着杜二郎,低声关切了一句道:“身体可还撑得住。”

额头滚烫的杜二郎点了点头——在赵君卓的无私帮助下,杜二郎是在睡醒之后才强撑着写了后半张卷子的,因为之前休息的时候,多少恢复了些许精神,就算这会儿依然还在病重,不过,那张卷子,倒是已经完成得八九不离十了。

李林甫见状,也稍稍放心的点了点头。

京兆韦氏和京兆杜氏这两个门阀世家,自汉朝时期,便有俗谚“城南韦杜,去天五尺”一言。到了唐朝时期,韦氏和杜氏所出的子弟,依然占据了朝中不少的官员职位。

京兆杜氏正房嫡系的年轻一辈,这个身份,不管杜二郎参不参加科举,都是举足轻重的……

——说白了,唐朝虽然已经形成了系统的科举,也为寒门子弟提供了一条出仕的路径,可是,朝中的重臣要员,仔细扒拉一遍他们的姓氏,不用多想也知道,大多数依然还是出自那些门阀望族。

唐朝乃是群相制,按照常理来说,比起其他的朝代,宰相的数量确实相对的多一些,可是,在这种情况下,纵观整个唐朝,细数一下唐朝这些宰相的身份,差不多就能发现,兰陵萧氏出了十几二十来个,京兆杜氏出了十几二十来个,闻喜裴氏出了十几二十来个,京兆韦氏出了十几二十来个……

再看看唐朝皇室公主的驸马、王爷的王妃,差不多依然还是那些个熟悉的姓氏。

若是有人不嫌麻烦的画个唐朝贵族人物关系图,大概会惊悚的发现,哪怕是再合不来的两家政敌之间,都能扯上不止一条或是姻亲、或是远亲的关系……

关照完在考场上不幸发烧的杜二郎的身体,李林甫又忍不住的多瞅了对面的萧恒一眼。

萧嵩的这个嫡长孙,面带微笑眉目俊朗,身上似乎穿了一件十分蓬松的大衣,看起来神态颇为舒展,应该是状态很不错了。

虽然想到萧嵩的时候,李林甫便忍不住的微微皱了皱眉,不过,面对萧恒,李林甫素来冷肃的神色间却不见丝毫严厉,甚至还流露出了几分微妙的温和——越是忌惮萧嵩,他却越是不会在这种时候为难萧恒,以免给了萧嵩借机生事的机会。

早在数年前,西明寺一事中,李林甫想要借着万安公主的手,挑起萧家对太子的敌视,最后却毁在了成功逃脱的小女孩萧燕绥手里的时候,李林甫的心中便意识到了,萧嵩越是放手不管,萧家的年轻一辈,反而会越有主见。

一时间,李林甫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点长辈所特有的慈祥的笑意,关心完杜二郎不算,还又耐着性子低声叮嘱了萧恒两句之后,才终于肯转身继续往下巡视了。

萧恒表面神色如常,心里却是微微皱了皱眉,李林甫和萧嵩暗中不和一事,别人或许不知,萧嵩亲自教导出来的萧恒,又岂会不知道这里面的微妙?

一直等到李林甫走了之后,他才微微收敛目光,只待回家之后,将今日的事情告知祖父萧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