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此番派贾蓉去江南,可真心不是为了捞两个银钱使费。
贾珍自得一笑,开口说道:“你我都是明白人,瑾弟弟心里头的担心你大哥哥自然了如明镜。不过你放心,之前我已经同蓉儿嘱咐过了。此去江南,他要是敢坏了你爹爹的事儿,回来我打断他的骨头。”
赖瑾心中苦笑,这贾珍可是贾家爷儿们中最难缠的一位。且是贾家唯一一位同世家功勋乃至寒门清流都有所结交的爷儿们。虽然往日里也闲散度日,但心中自有一本帐。如今找到他的头上来,赖瑾也不晓得贾珍究竟想干什么。
贾宝玉有些不耐烦听这些个世俗禄蠹的事儿,起身说道:“我去后头瞧瞧珍大嫂子去。”
贾珍忙令贾蓉带宝玉去后面。贾蓉颔首应了,又冲着赖瑾谄媚一笑,方才领着宝玉出门。
就听贾珍继续说道:“你爹爹如今在江南官场忙着整顿义忠亲王老千岁一脉的势力。不过单只他一个人,能做的实在有限,倘或有人能帮他的话,可就好办多了。”
赖瑾看着贾珍,但笑不语。
贾珍挑了挑眉,口内吐出四个字。
“江南甄家。”
赖瑾掩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指微微一动。
贾珍盯着赖瑾的眼睛说道:“江南织造府甄家,是上皇最为信重的老臣。昔年圣驾六次巡南,唯独他们甄家接驾四次。次后义忠亲王老千岁贵为太子,江南甄家也是他最得力的助力。倘或今日你爹爹能将甄家收为己用,江南官场之事再无不妥了。“
赖瑾看着贾珍说的愈发激动,赧然笑道:“爹爹在江南官场,兼的不过是巡盐御史,哪里会有这么大的权利呢?”
贾珍微微摇头,开口笑道:“瑾儿你说话不实诚。你我二人是什么关系,哪里还用得着这般遮遮掩掩的。”
赖瑾依旧摇头不语。
贾珍叹息说道:“你若是不承认也是可以的。只是我们这边自然也是有我们的来路,要不然也不会找到你的头上。”
赖瑾有些狐疑,既然“他们”已经心中有数,为何不直接动手,找他啰嗦又有什么用呢?
贾珍轻咳一声,开口解释道:“听说瑾儿在圣上跟前十分得意。小小年纪已经代替圣驾做了两回钦差使节。可见圣眷优容。圣上自前几年开始整顿官场,如今江南一地业已换了两茬子官员。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大家入朝为官,都是为了效忠圣上。之前偶有过时,也不过是瑕不掩瑜。”
赖瑾隐隐有些明白了。这是“他们”瞧见了圣上的势力和不依不饶的决心,有些害怕想要投诚了?
贾珍见赖瑾明白过味儿来,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开口笑道:“我也是受人所托,跟你交代这么一句话。行与不行的,还请瑾儿自己权衡。”
其实江南一脉也是被逼无奈,自林如海和赖尚荣两位巡盐御史上任以来,江南的官员走马灯似的换了一批又一批。眼见着圣上的帝位越坐越稳,义忠亲王老千岁和上皇的影响力悄然淡去。如今江南一脉的势力严重缩水,已经勉强自保有余而不足以谋其他。
圣上又在京中分化拉拢四王八公一脉,如今有军权的功勋世家们大半被圣上拉拢过去,剩下没军权的说些风凉话也没人在意。如此形势让江南一脉感觉到了巨大危机。不得已才通过贾珍找到了赖瑾的头上。
毕竟赖瑾是赖尚荣的儿子,当年又是他带着圣旨去江南查访的。江南一脉自然推断出赖瑾在此事中起到的推波助澜的作用。此番通过贾珍联系赖瑾,也算是示好的意思。他们也是害怕越过了赖家人直接找到上头会引起赖家的强烈不满。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只要赖尚荣依旧得到圣上的信任,只要赖尚荣在江南官场一天不走,凭借掌握圣上暗卫的巨大势力,江南官场一脉也不能把赖尚荣怎么样。这么一折腾下来,还不如直接找上赖瑾说话。虽然这位小爷官职不大,但成日里跟圣上聚在一起,他父亲又是专门负责搅和江南官场的。有他诚心说一句话,只要能说动圣上,就比旁人说一万句都强。
至于江南官场一脉为何笃定赖瑾能说动乾元帝,就不得不提起年前赖瑾献策“预算之法”,乾元帝鼎力支持并在各地大肆实行之事。让江南官场看到了赖瑾虽然人小官微,但“言”绝对不轻。
想通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赖瑾有种恍然大悟的惊喜。果然朝廷中事哪怕再小,后头牵扯的东西都可能让人惊讶。不过是给自家亲戚推荐一个实缺,当中居然也能牵扯出新旧势力的较量,赖瑾微微苦笑。只得婉言说道:“此事干系重大,我可做不了主。待我回去写封信问问爹爹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