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即刻打死了人,与延误了医治的机会重伤不治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至少后者要比前者罪轻多了。
薛姨妈闻言,满口答应道:“这是自然的。何况原也不是当场打死了人,只不过是当时起了些口角之争,两家的奴仆打了起来,也不是谁的手脚狠了,将那姓冯的乡绅打成个重伤。原是他们家的仆人带回去医治了,我们这厢便也没当成一回正经事儿。岂料那姓冯的乡绅在家里躺了三日竟就这么去了。我们这才慌张起来。”
薛宝钗也接口说道:“那冯家原是小门小户的,当初在官府上告我们,不过也想借着此事多得些烧埋之费。只是我哥哥讨厌那刁民刁钻,也是当时口角正在气头上,偏不相让。故才拖了一段时间也没个了结。后来就碰上新上任的雨村老爷,由着他颠三倒四的将案子结了。”
赖瑾读原著时只道是薛蟠打死了人,并没注意到其中的细节。不过不论薛家母女如何辩白,薛蟠小小年纪纵仆行凶都是不争的事实。原本赖瑾也讨厌这种草菅人命的行径。要不是看在薛蟠待自己真心实意,还算是个肝胆相照的友人,赖瑾压根儿不会搭理他。
这厢薛家母女也知道自己的辩解十分苍白,勉强一笑,开口说道:“你那大哥哥本就是个年少轻狂的性子,出事儿的时候他才十三四岁,能知道个什么?他原也是小孩子心性,经人挑唆几句,不知怎地就下了狠手。小小年纪就犯了人命案子,你都不晓得你宝姐姐和我成日家多担心。好在如今上京后认识了你,也算是渐渐走上正路了。瑾儿你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我们娘两个永世不忘。”
赖瑾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薛家母女的感恩戴德。薛蟠当年才十二三岁,因种种缘故纵奴行凶,打的人重伤致死,可见其为人专横跋扈,缺少教养。不过这种事情就算放在后世衡量,也不是死罪,充其量就是在管教所里多管教几年。因此赖瑾才算勉强出口,给薛家人提点一二,免了以后的祸患。可这并不代表赖瑾赞同薛家仗势倚情,以财压人的举止。
如今也就是冯渊已死,和他又没有什么缘故,赖瑾尽可能的劝说薛家多给冯家一些财帛,聊表歉意。可毕竟逝者已矣,再说什么也都无意了。有那点子感激,还不如多替活人想想,毕竟人虽死了,活着的人总得活下去。
原著中薛蟠打人之事到了四王八公倾颓之后才被抖落出来,可也仅此而已,将薛蟠置于死地的却也并不是此事,而是他故态重萌又因争抢戏子打死了仇都尉的儿子。仇都尉为子报仇,方才最终将薛蟠告入大牢,替子偿命。可见官官相护民不与官争的世情古今都有。
既然世情如此,逝者已逝,赖瑾又何妨用自己的方法替两家都权衡一些呢?
这厢薛宝钗盘桓一二,开口说道:“瑾弟弟的意思是,那应天府尹贾雨村是个靠不住的人?”
赖瑾并不答言,反而转口说道:“贾大人当年在京都盘桓的时候,也曾教我和宝玉念了几天的书。这个人真才实学倒是有的。”
见赖瑾只称赞贾雨村有真才实学而丝毫不提及其为人秉性。薛宝钗心中恍然,立刻说道:“既是这么着,我们薛家在金陵原也有些事情须得他来打点。想来此事过后,我们也要细细思量一番。”
当初原也是看在贾雨村救了薛蟠一命的情分上,薛姨妈才叫老宅的人每年打点孝敬了丰厚表礼过去。如今听赖瑾的意思,那贾雨村竟也没安好心似的。不然的话,那么有真才实学的人,岂能将一件小小的人命官司办得漏洞百出?
思及此处,薛宝钗略微恼怒的皱了皱眉,心中暗自计较。
瞧见薛家母女听明白了自己要说的话,赖瑾也算大功告成。立刻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这便家去了。”
薛家母女闻言,自然是一片盛情挽留。奈何赖瑾心中忧心着赖尚荣之事,再也没心思做下去,执意告辞。
薛家母女见状,只得起身一直送到了二门外,又吩咐家下小厮备了车马送赖瑾回家,站在门槛儿上看着赖瑾慢慢走远了。方才转身回房
且说母女两个携手入室。薛姨妈依旧感念的说道:“你哥哥糊涂了这么多年,终究是交上了一个贵人。别看瑾儿年纪小小,办事竟也周全妥帖。难得他肯这么替你哥哥打算筹谋。要不是他和我们说了,叫我们趁此机会抹平此事,恐怕今后还有的风波罗乱呢!”
薛宝钗伸手倒了一碗茶慢慢饮尽,听见薛姨妈的感慨也不由得接口笑道:“哥哥生性率直,待人热忱。自然和他交好的也都肯倾心待他。比如说上一次西北之行,要不是哥哥担忧几位交好的公子们过得不舒坦将自己的印鉴送了出去,便也没有后来的为国建功。又比如这次瑾弟弟的周全提点,也是哥哥平日里待他真心的缘故。要不是此番哥哥执意下江南襄助林姑老爷和赖家老爷,瑾弟弟感念哥哥的一番热忱,也未必开口提点。想来这世间的情分大抵如此,雪中送炭永远要比锦上添花叫人感念。也唯有一颗真心去待别人,别人才能在危急之时伸出援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