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陈珪与圣人去后,陈家女眷方才收拾妥当了回城。陈氏母女因想着要与张家夫妇商议张华之事,便也留在陈府。又打发了小子去张家传话儿。
张家夫妇闻听陈家仆人所言,忙匆匆而至。到了陈家之后,得知张华所做之事,张允之妻未等旁人开口,便哭着上前不断捶打张华,口内只骂道:“叫你这小子不学好,你也不看看咱们家如今是什么境况儿,辈子只盼着你能出息了好光宗耀祖的。现如今你不但不能好好习学,反而跟着那起子下流东西学的逃学赌博,你怎么对得起你爹爹,怎么对得起张家的老祖宗,怎么对得起二姐儿……”
张允在旁,也是满面怒容的呵斥连连,要不是这会子还在陈家,不好太过。他连亲手打人板子惩治张华的心都有了。
张华被陈氏母女撞破了逃学行径,早已又羞又愧,闻听陈氏有退婚之意,更是又惊又怕。此刻且见父母如此失望,登时忍不住的瘫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陈家众人见状,原还气张家不能好生教养子嗣的。这会子倒也不好说什么了。那张允之妻邱氏又拉着陈氏的手儿,淌眼抹泪的诉说两家旧日情分,感念陈家对张家的救命之恩,又说张家如今的家世门第,原也配不上二姐儿云云。然邱氏口内这么说着,一举一动却都是不想退婚的意思。
陈氏方才那一番言辞也是气的急了,所以一时冲动。当然也有尤家大姑娘嫁到宁国府后,尤家女眷们时常言三语四的说着风凉话,挑唆的陈氏每每动气的缘故。
只是眼见邱氏当着众人的面儿痛哭流涕,张允也是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模样儿,陈氏少不得也想起赵家那死鬼还去时,她在赵家过的艰难,张家夫妇仗义执言的情分。
陈氏左思右想,自然就软了心肠。却也不能放任张华就这么不往好里学,将来害了二姐儿。
张允见状,少不得开口说道:“妹妹这话所言极是。现如今这畜生跟着那起子下流东西学了些不好的毛病在身上。恐怕就是咱们压着他回族里念书,他也不能安心的。既然如此,莫不如给他个教训。也好叫他知道知道世道艰难,读书不易。如若此次之后还不知道悔改。我也不能害了二姐儿,咱们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
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登时镇住了堂上众人。即便是陈氏都没想到张允竟然还有这等“大义灭亲”的主意,不由自主地问道:“那依张家兄长所言,该怎么惩戒这小子?”
张允看了眼瘫坐在地上,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形状颇为不堪的儿子,又是心疼又是厌恶的皱了皱眉。因说道:“他既然不想读书,身上又没个手艺,连我这身伺候庄家的本事都没学过。将来自然只能出苦大力。打明儿起,便叫他去码头上搬货做苦役——”
一句话未落,邱氏登时大吃一惊。忙的搂住张华心疼的道:“这可怎么使得。华儿才多大年纪,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哪里吃得了这个辛苦。老爷这么着,岂不是要逼死了他么。”
陈老太太闻听此言,也跟着开口规劝。只怕累坏了张华。
只听张允冷笑道:“从前就是对他太好了,所以才纵的他不知辛苦,一味贪图享乐。跟着那起子下流东西学,今日只是赌博,只怕明日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到时候再想管教他都晚了。何况既是要好生教训他,自然是要他吃苦的。难道还要他享福不成?”
邱氏听了这话,眼见张允气的面色铁青,倒也不敢再替儿子求情的,只能搂着张华不断的哭。
尤三姐儿见了,皱眉便道:“张伯父想要管教张华哥哥的心思是好的。我也相信张华哥哥本性不坏,只是听了人的挑唆。不过伯母的话也对。张华哥哥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何况这个年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倘若累坏了坐下病根儿,反而不好。不知张伯父觉得三姐儿这话可对?”
张允也是见了陈氏确有退婚之心,又知两家门第今已不配,方才想下一剂狠药治一治张华,顺便也以退为进,暂时堵了陈氏要退婚的口风儿。但张华乃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又哪里真舍得废了张华。闻听三姐儿如此说,张允少不得问道:“我从小看着你们姐妹长大,也知道三姐儿你的主意多。既是这么着,不妨三姐儿给出个主意,可好?”
尤三姐儿闻言,笑眯眯说道:“张华哥哥因父母疼宠,从小到大是没吃过辛苦的。因着他要读书的缘故,也不曾跟随伯父学习稼轩之事。竟使得张家祖传的技艺到了伯父这一辈就无可传,也着实可惜。如今既要使他明白世道艰难,不如伯父领着张华哥哥夏天伺候庄家,既能使得张华哥哥学一门技艺,也好叫他明白庄稼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他自己只要辛辛苦苦的赚了血汗钱了,想必也不会恣意挥霍。毕竟惯赌之人,大都好吃懒做。张华哥哥若是知道勤奋辛苦了,想必也能知道好好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