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弹劾薛家与民争利的折子在某些有心人的撺掇下如雪花般飞往了徒臻所在的乾清宫。徒臻则是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连看都不看,就将成堆的折子留中不发,放到犄角旮旯里头攒灰了。并且每隔半个月的时间,便叫宫内的小太监摆明车马的抬着攒了两大口箱子的奏折往忠信侯府上送去。一来二去之后,也就没人上折弹劾了。
此计不成,也有大臣于朝会之上公然提起过这些事情,徒臻轻飘飘的一句“薛家旗下生意所得利润俱都上缴内库六成用以资助朝政,如若何人不服,不妨效其举动。”便将人堵了回去。誓将死挺薛蟠的态度坚持到底。
众位大臣见状,到底也不敢和徒臻太过放肆,只得恨恨的忍了下来。只不过眼红嫉妒之余,全都若有若无的疏远了忠信侯一家。相比于前一段时间的寒暄热络,最近几个月薛之章的身边除了林如海、甄衍、王子腾几位同盟老人之外,几乎没别的身影了。
毕竟挡人财路的事情人神共愤。你有能耐吃肉无所谓,但你连汤都不给别人喝,未免太过分了。
也有自觉和薛家关系不错能说得上话的,便私底下偷偷点了薛之章几句。薛之章面上含含糊糊的笑应了,身子一转照样也没什么作为。毕竟他已然有了做皇帝孤臣的觉悟,徒臻此举不论目的为何,总是让人便宜行事的。既然有这样的好机会,薛之章索性做出个商人重利的嘴脸,敛财垄断之余,让朝中大半世家官宦全都不屑与他为伍的疏远了。
与此同时,深在宫中时刻关注着事态发展的徒臻也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
正如前文所说,薛家可是皇商起家。商者,向来注重和气生财,拉拢人脉。因此薛家一家自从进了朝廷之后人缘总是很好的。再加上有圣上的倚重和信任,其下附者越来越多,隐隐可成朋党之势。清贵清流互为朋党不过是为了在朝中站得住脚,获得更大的话语权。可若是有钱人皆为朋党……会有什么的后果,谁也不敢保证。毕竟人心都是不足的。所以薛家朋党的苗头,自然是身为皇帝的徒臻最不愿意看到的。
徒臻信任薛蟠,相信薛蟠不会害他。可这不代表皇上会信任薛家,相信薛家后人也如同蟠儿一般对待他的后人。因此在事情可以挽回遏制的时候便控制起来,对于大家都好。
这样的隐忧,作为家主的薛之章自然也是明白的。并且圣上虽然担忧,但依旧选择了这种对于双方都有利并且最为温柔的方式来拉拢告诫薛家,就证明皇上对于薛家还是非常信任的。他希望薛家对于接下来的选择和站位能有一个足够清醒的认知。并且时时刻刻明白着自家的身份和职责。不会肖想那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如若不然,圣上能让薛家成为天下第一富贵的世家,自然也能够筹谋策划,将薛家从上面拉下去。且垄断一事已然得罪了大部分的官宦世家,届时薛家落败,为图利益,众人只可能落井下石,绝不会有人雪中送炭的。
当然,这份思量都是交战双方心照不宣的默认,谁也不会挂在口上乱说。如若薛家真的知情识趣的话,圣上也不在乎多捧一个世家上位。
经历了太多的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薛之章对于徒臻这样的手段丝毫不意外。如果真的说哪里没有想到,也只是诧异于徒臻过早的暴露了自己的内心想法并且手段如此优柔罢了。比如同为从龙功臣的王家和林家,圣上除了态度越发亲切,办事更为倚重之外,便没有任何的举动的。
想来想去,薛之章不得不承认,徒臻能有今日的举动,他那个傻乎乎的儿子有着莫大的功劳。用一句比较文艺的酸话来形容,圣上这是“关心则乱”。因为关心,所以时时刻刻挂记着。因为在意,所以无法忍受心中的猜测变成事实。因此不惜弄出一些拙劣的手段来让你明白。让你不得不按着他划下的路来走。
既然肯指路的话,就证明接下来的事情是没什么危险的。只是对于徒臻这种“捧杀”的做法,薛之章还是觉得膈应厌烦。
你蛊惑了我的儿子,不信任我的品格和忠诚,还妄想着和我儿子能甜甜美美的过日子?
薛之章恨恨的翻了翻白眼。
因此接下来的时间内,薛之章有意无意给薛蟠安排了很多事务牵制他不能进宫说话,守在深宫大内的徒臻仿佛春闺怨妇一般傻傻等了一个多月也没见到薛蟠的身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思念——
于是他背着前朝后宫所有人悄悄溜出宫了。
出宫之前,徒臻自然是派人打探了薛蟠的行踪的。因此出宫之后,徒臻便径自往太白诗会京城总部的方向走。可是他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