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玉贵人消失以后,钟茗很是轻松了一段时间。木兰的天很蓝、承德的山色青翠,都很适合游玩。老佛爷的兴致也很高,婆媳两个带着随驾的眷属玩得心情舒畅。玉贵人之死对于老佛爷的影响不如钟茗那么大,她老人家只是单纯地享受生活。
这天,婆媳两个正凑在一处拆看京中信件——今年行围和敬没有随驾,但与行营仍有书信往来。信中提及京中今年一些趣事,又说到舅舅傅恒家的千金越来越有风范一类的话。老佛爷问钟茗:“傅恒的闺女,今年多大了?”
钟茗正要回答,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听起来很匆忙。
“老佛爷、皇后娘娘,十二阿哥悄悄溜出行营,目下正在四处找寻!”小凌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个不留神,还在地毯上绊了一跤。
这下连信都没心情看了,婆媳二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什么?!”
永璂这回随驾,行猎时的收获依旧丰富,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以前那样兴奋了。少年心性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天底下最大的英雄,初次上场就满载而归,真以为自己是巴图鲁了。等慢慢弄清楚这是作秀之后,永璂对于跟随大部队行围,就失了兴致。为了哄父母、祖母高兴,公开场合他还是老老实实“陪大家玩”。一瞅准了空子,自己偷偷地跑去试试身手去了。
永璂是被兆惠提溜着“请”回来的,小脸上脏兮兮的,手里还抓着一只被羽箭贯穿的灰兔子,兔子的血一部分在毛皮上凝固成小块儿、一部分犹自黏答答的隔一会儿滴几滴。永璂一脸的兴奋,直到被满头大汗的兆惠送到御前,这才为时已晚地想起要检讨一下。
母亲和祖母好打发,看到他没事儿,就先软和了。他再讨好地道:“就是想凭自己的本事弄点东西孝敬老佛爷和皇额娘的么……”这一关马马虎虎也就能应付过去了。但乾隆这一关就不好过了,乾隆心里其实挺得意,这儿子有胆识,计划得也周密:永璂身边的奴才先被永璂用各种理由支使走了——有去准备次日要穿的衣服的、要去厨房吩咐永璂指定的菜单的、有去看看十格格在玩什么的,尔后永璂悄悄溜到马厩,出行在外不比宫里,行动要方便一些,木兰行围,十二阿哥少年心性弓箭不离手也不是什么新闻,让他顺利找到了马,一翻身,溜了。最后,在回去复命的奴才发现人不见、飞奔上报的这一点时间里居然小有收获,乾隆认为这个儿子很有前途。
但也吓个半死,幸亏发现得早,乾隆再以儿子为荣,也不大相信永璂现在的年纪万一遇到野兽能毫发无伤地逃脱。乾隆压下心里的得意,先把脸一板,开始训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居然以身涉险!”越说越后怕,“就是不遇上狼、熊,碰上雄鹿惊了马,你就危险了!”
老佛爷乐于宠溺纵容嫡孙,钟茗则觉得永璂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活泼时候,不能抹杀了他的天性,被他一说,老佛爷和钟茗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永璂遭遇了三重奏的围攻,撇撇嘴:“圣祖爷还亲征葛尔丹的,圈养的是猪,放养的才是鹰……”
梆!脑袋上挨了一下,一抬头,乾隆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永璂碍于兆惠在场,不好意思伸手摩脑袋,嘟嘟嘴老实了。
兆惠背上又出了一层细汗:“皇上,奴才再去巡一回营地,让下面的人加紧防卫。”
“去吧!”随着乾隆一句话,兆惠嗖地消失不见了,小凌子大为叹服,这才是将军呢,干啥都快。
乾隆斜眼看了一回永璂,伸手替他揉了揉被敲出的鼓包:“男儿当横行,可也得先注意自身的安危才行!白龙鱼服,最是危险的。”
“儿子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样的真本事,”没了外人,永璂说话也坦诚了,他年纪本不大,城府还没深到一定程度,这回露了底儿,“行围都是别人赶好了鹿让我射的,皇阿玛,儿子试过了,凭自己的本事,追丢了一头鹿,被瞒了……”
乾隆有些尴尬,老佛爷笑道:“兔子比鹿个头儿小多了,也灵活,不比鹿好猎呢!再说了,能让别人帮你赶鹿,那就是本事!”
乾隆也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祖宗遗风不可忘,可也不要把自己降成莽夫一类。”
永璂点着头“唔唔”了两声,眼睛亮了一点儿。
“好了,为了你溜出去,大伙儿担心了一下午,你这兔子啊,就给大家伙儿加菜了罢!”钟茗戳戳永璂半光的脑门儿,“小凌子,野兔拿下去,吩咐他们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