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休战命令的第一日,被皇帝任命为本次副帅的永昌侯来到了他的营帐,开口第一句就是:“你是不是有病?如今我军士气正盛,为何不乘胜追击?休什么战!直接打回去,不给他们一点喘息的机会,一举拿下平州,生擒了那平州王,砍了他的项上人头不好吗?”
“你说砍了项上人头就能吗?”时涯道,“人总要劳逸结合,将士们已经打了半个多月的仗了,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该休息休息了。养精蓄锐,以待下次再战,难道不好吗?”
永昌侯道:“可是休息的话,敌方也会回过劲啊?”
“你是主帅我是主帅?”时涯眼见和他讲道理行不通,就开始以权压人,“贪功冒进是兵家大忌,你也是行军打仗的人,这点道理,难道还要我教你吗?我说了休息就得休息,你若是敢反抗,我第一个先砍了你的脑袋!”
永昌侯眼神阴鸷地盯着他,时涯却没有和他互相比谁的眼睛更大的心思,头疼地捂着自己的脑袋,满脸都是疲惫。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早已经魂散于天地的宁怀钦。
他是十五岁的样子——他死后的灵魂也变成了那样,因为十五岁是他最无忧无虑的年纪,没有娶妻,没有成为父亲,甚至还没有封王。身为文帝三皇子的他只需要享受父母兄姐的疼爱,和一些志同道合的富家子弟挑选一个天高云淡的好天气去骑马打猎,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那时的日子有多么肆意潇洒。
他见到他,忽然有些愧疚:“宁怀钦,你恨我将你推上皇位吗?”
宁怀钦看着他,道:“不会。”
“可我有些后悔了,我现在觉得自己好累。”时涯道,“我活了几千年,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么累过。有时候,我甚至会生出一刀了结自己的念头。”
宁怀钦道:“辛苦你了。”
“我不怕辛苦,可我的辛苦根本没人领情。”时涯道,“我这几百年都在为了两族的和平四处奔波,本以为水滴石穿,再冷的一颗心都能被焐热,却没想到头来,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我在天上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我!他们凭什么!我可是众神之主,从来只有我高高在上俯视其他人的份,这群卑贱的凡人,竟然敢算计我!”
宁怀钦道:“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