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的喧嚣声渐远, 马车辘辘行在回府的大道上。
车室内又陷入一派寂静,云霁偷偷地拿余光去瞥里头坐着的人。张殊南敛眉垂眼,说话时有着很沉重的无奈:“云霁, 不要这样同我说话。”
他鲜少直呼她名讳。
云霁耸耸肩, 故作轻松道:“原来殊南哥哥希望我稳重严肃些。”
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守门小厮喊道:“大人回府了!”
云霁掀开车帘, 踩着车辕纵身跳下,撂下一句:“知道你忙, 但我的事更重要一些。我只给你两日的功夫, 抓紧办好。”
她轻盈地落在地上,掸了掸因为久坐而褶皱的外衫, 越过目瞪口呆的丫鬟小厮, 从容不迫的往府中走。
小姑娘年纪不大, 气性倒不小。张殊南将放在手边的茶汤一饮而尽, 待马车停稳后,踩着木凳下车。
赵靖牵着小孩子们从后面走过来, 没瞧见二娘子,便问:“二娘子又出去了吗?”
张殊南抬步往里走, 平静道:“她手脚利落, 先回去了。”
云冰洁悄悄地跟在张殊南身后, 小肉腿飞快地倒腾,勉强能跟得上。
张殊南突然停下来,云冰洁冷不防地撞在他的腿上, 泪眼汪汪地捂着头, 只叫“哎呦”。
他蹲下来问她:“你跟着我做什么?”
云冰洁这会子又不疼了, 咧着嘴笑, 指着他的衣裳说:“大哥哥……不对不对, 应该是舅舅,舅舅穿这身衣裳好看。”
张殊南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舅舅有事要忙,冰洁自己玩好不好?”
他目光深沉,好似透过云冰洁,看另一个人。
云冰洁点点头,笑道:“那等舅舅有空,我再和舅舅说话。”
她十分乖觉地向张殊南行了一个不大标准的蹲礼,然后一蹦一跳地朝前跑去。
张殊南望着小姑娘欢快地背影,朦胧之间,他好像看见了十岁的云霁。
她顺着长廊缓缓地走下去,逐渐长大,从十岁到十七岁,再成为穿着铁甲战衣的女将军……最后化为一只白雁,乘风而去。
他仿佛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啼叫,四顾望去,却不见雁。
赵靖在一旁唤道:“郎君……郎君?”
张殊南只觉得灵台蒙了一层白雾,怔怔地问他:“你听见雁啼了吗?”
赵靖上前扶着他,疑惑道:“雁啼?没听见啊。郎君怕是糊涂了,这个季节哪有大雁啊。”
张殊南轻轻拨开赵靖的手,独自往前走,轻声道:“是啊,应当是我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