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平时看起来总是温柔淡泊的黑色眼睛里,此时满满都是一种叫做果决的情绪。
看着这样的卫斯理,威尔逊愣住了。
卫斯理看着他,平静的说了下去:“我明白您的想法,也知道你对于下属兼战友的阿德里安的关怀。只是,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有些东西,消失了就是消失了,找不回来的。要是继续强求下去,可能结果会更加残酷。”
威尔逊看着他,一语不发。
“首先我认为,我们大家在虫格上都是平等的,对吧?”
威尔逊愣了一下,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点点头道:“是的。”
“我与阿德里安,在虫格上都是平等的。而且,大家都是成年虫了,有了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若是我在阿德里安成年之前认识他,那么我很愿意伸出援手帮助他。成年后就不一样了,我们都要为自己的虫生负责,是自己虫生的第一负责虫。我同情他不幸的童年遭遇,但,我就该为此付出自己的一生吗?说起来,我跟他也是一样的。我是在雄保会的孤虫福利院里长大的,可能物质条件比外面的孤虫院好很多,但是其他的地方又能好得了多少呢?您知道的,虫崽的健康成长,物质条件只是其中必须的一项。”
“阁下……”
老元帅长长叹息着,沉默了一下,道:“真的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吗?——再给他一点时间不行吗?”
“元帅,我跟他在一起四年时间,四年……难道还不够长吗?如果有心的话,该知道的,该学会的,早就知道并且学会了。”卫斯理转头看向外面的细雨蒙蒙。“最后我们还是走到这样一个结果,我想,也许是我们都还不够用心吧。”
威尔逊苦笑着说道:“你真正想说的是,阿德里安那孩子,他对你不够用心吧?”
卫斯理笑了笑,道:“元帅你知道吗?东方人族有一句谚语,说的是婚姻就像是穿鞋子,鞋子合不合适,只有穿鞋子的人才知道。外面的人,是无法体会的。……元帅,我的双脚,已经在这三年里被磨得血肉模糊了。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决定脱掉这双鞋子,就请您,谅解我吧……”
元帅走了,冒着蒙蒙细雨离开了这栋海边小屋。
临走之前,跟卫斯理握了手,道了声祝福你今后的生活,便再也没说别的什么了。
卫斯理不知道他有没有被自己说服,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这些天亚历山大一直待在这里,现在不请自来的元帅又走了。仿佛久违的,他再次体会到了一只虫待着的孤单气氛。
给自己泡了一杯热红茶,他双手捧着茶杯,站在屋檐下,看着雨中的大海发呆。
庭院里的花木被雨水清洗得十分干净,颜色也愈发鲜亮。但远处的大海的颜色变成了深沉的暗蓝色,泛起了一层层的浪花。
沙沙的声音,分不清是海浪的声音还是下雨的声音。
红茶的烟雾袅袅升起,遮蔽了他的视线。
许多许多的回忆,随同这烟雾一起,涌了上来。
不是没有爱过的,爱意也曾经浓烈到自己感觉无法消弭的地步。可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难道说不管什么样的爱,都会有淡去变质的那一天吗?
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但伤痕若是太深,怕是终身都无法复原了。
用短暂的甜蜜换得终身的伤痕,这样,值得吗?
——难道,自己还要重蹈覆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