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的耳光落在脸上,被拉住的燕闻筝回过神,看见了满屋子惊恐的人,全是他熟悉的面孔。
对面站着他父亲燕邵,此时正是怒火中烧。
因为他想掐死秦意浓的行为而震惊愤怒。
秦意浓被人扶着,瘫软在地上,发丝凌乱,整个人几乎吓疯过去,瑟瑟发抖神志不清,嘴唇颤抖着在哭喊着什么。
燕闻筝被那一巴掌打清醒了,但脸上的神情却平静得不像是他,有一种褪去了所有伪装后的心灰意冷的冷漠跟麻木,像一个失去了所有情绪的冷血怪物,淡淡地瞧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秦意浓,瞧着他得未婚妻。
好半晌,他说了一句话:“送她去精神病院。”
刹那间,他的父亲妹妹所有家人都看向了他,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那不该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司机默默拉着发疯哭喊的秦意浓走了,安静的空气里,只有秦意浓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但只有燕闻筝明白,他终于正常了。
演了三十几年的戏,在谢幕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找回真正的自己。
都说燕图南天性冷血孤僻,他又何尝不是?
他甚至可以比他还要残忍千百倍。
只是燕图南是童年阴影所致,而他却是被逼的,被生生逼成了这个样子。
刀口舔血,卧薪尝胆,换了任何人殚精竭虑十几年都会成他现在这个鬼样子。
深恩尽负,死生师友,上辈子燕家破产全家几十人陆续身亡的时候,燕闻筝只是觉得天塌了。但后来在仇人面前卧薪尝胆十几年,在即将迎来曙光的那一刻,看到了自己爱人尸首,他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他已经分不清是爱人、盟友、还是亲人了,就是一下子觉得,空了。
都空了。
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没有十几年呕心沥血苦尽甘来的畅然欣慰。
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几乎疯了般固执的觉得,如果当初秦家把他一起杀了该多好,他应该在查清仇家的时候以卵击石求个泉下团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茫然无措。
他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更没有争权夺利的本事,第一次见周也时,他给自己算那一卦的时候就说了:“你不要从政,你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命。”
是那被仇恨裹挟的十年里,他硬生生改了自己的命,他用事实证明了周也的卦象是错的,他也可以圆滑处世,也可以笑里藏刀,也可以兵不血刃,甚至可以凭一己之力报仇雪恨。
他在那些磨砺里飞速成长,不断强大。
而被他硬生生拉入伙的周也则以风水师的身份潜入秦家,被秦越奉为座上宾,为他一点点蚕食掉整个秦家。
白天相见,他们是点头之交的陌生人,深夜之后,他将他按在暗室里疯狂索取,妄图从他身上索取到一点点的温度来温暖自己。此刻的燕闻筝不相信任何人,包括这个沉默寡言的小道士。
他满怀阴暗,全是猜疑与算计,只能用最卑劣的方式留住他,用情话套牢他
“阿也,有人见过你这么美的样子吗?”
“阿也,不要让其他人这样对你,只有我能,只有我爱你。”
“阿也,我们才是一家人,知道吗?”
周也幼年得过燕家庇护,父母双亡后又体弱多病,是燕家精细地养了他三年,最后将他送去了安山做道士十几年。
燕家多年来救济过的人不计其数,燕家倒台后肯伸出援手的寥寥无几,周也独善其身没人能说他什么,甚至没人会记得他,但他偏偏选择了报恩。
燕闻筝一直以为是他诱骗了这个小傻子入局,殊不知他是心甘情愿。
或许从那时起就注定了,周也被燕家无微不至、精心呵护喂养那三年养出来的命数,终有一天是要还给燕家的。
所以最后燕闻筝推开秦家地下室的门,抬头,只看到了一具被虐杀而死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