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苏白犹犹豫豫地开口。
他看着面前跪坐着比他站得都要挺拔笔直的燕闻筝,有那么一点点羞愧,更多的还是钦佩,他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儿了,燕闻筝没说让他走,但也没有让他做些什么,就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似的。
纠结了好一阵,藏不住事儿的苏白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阿也今天好像……”
“我知道。”燕闻筝的语气听起来不慌不忙,丝毫不因为他提到此事而有半分异常,神态自若道:“我有些心急,吓到他了,是我的错。”
“……”苏白半张着嘴,没料到他会大方承认,更没想到他会这么面不改色地承认自己意图不轨,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要说的话,“那、那他现在,你们这样的话,跟秦家的婚事怎么办?”
“婚事继续。”
苏白人傻了,一下子站直了身体,原本迷迷糊糊的眼神瞬间锋利起来,连带着声音都正经严肃得像是换了个人:“……大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闻筝没有说话,手里的笔停了,他微微偏头,露出的侧脸在烟雾里模糊成一团,跟他道:“苏白,不要告诉其他人,好不好?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整个燕家脾气最火爆的三个人,燕听雨、周也、苏白。
他在听完这无*耻的话后,脸上的恭敬就已经有了摇摇欲坠的架势,冷冰冰地问:“不要告诉其他人?哪些人?燕家全体上下所有人?瞒着他们什么?瞒着他们你一边舍不下自己的未婚妻跟孩子,一边靠着身份优势及近水楼台地诱哄自己弟弟跟你上*床吗?!”
“……”
咆哮声后,佛堂里安静得近乎可怕。
此时将近凌晨,整个燕家除了他们都睡下了,没有人能够发现这里的剑拔弩张,没有人来调节矛盾,整个燕家最会调节矛盾的,如今正坐在案前,迎接少年人的怒火。
苏白现在是真的生气了,双眼猩红,胸腔起伏。
他从前虽然脾气火爆,但从来都只是对着外人,他的好脾气好耐心全部都会留给自己在乎的人,然而现在,他却怎么都控制不住心头的怒意。
不仅是怒意,还有失望。
这些年里,包括苏白在内的燕家孙子辈所有人,都对燕闻筝有着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信任跟崇拜。他们的幼年可能没有父母参与,但绝对都少不了燕闻筝的陪伴,每一个人都在哭泣的时候被燕闻筝抱在怀里轻哄过,在难过的时候被燕闻筝耐心开解过,在闯祸的时候被燕闻筝温柔安抚过,这个人如兄、如父、如师、如友。
一个温柔的燕闻筝,同时填补了八个孩子父爱跟母爱的缺失。
燕家的和睦不是因为血脉相连,而是因为有一个燕闻筝,仅仅只是因为有一个燕闻筝。
由此可见,燕闻筝在他们八个心目中是何种神圣的地位。
而现在,燕闻筝却亲手将自己的滤镜打碎了。
他让苏白看见了他极为不堪的那一面,看到了他对周也的觊觎,看到了他身上属于男人的劣根性。
原来这个人也会随着时间腐烂。
又或许本来就是腐烂的,只是从前阳光太好,没有人能够闻到他身上腐朽生根的味道。
但凡今天燕闻筝否认,但凡今天燕闻筝肖想的不是周也,但凡燕闻筝敢作敢当不理所当然地做出脚踩两条船的事,苏白都不会这么生气。
但凡换了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这么生气,不会这么失望。
“大少爷。”苏白死死盯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说:“你让我帮你瞒着,那你现在敢去阿也面前,敢去跟他交代清楚吗?说你想要跟他上*床,但你又舍不得你的妻子孩子,你想让他给你当见不得光的情人,你敢吗?你敢去他面前说吗!”
“我敢说。”燕闻筝道:“但我不敢听。”
苏白一怔,听见他低声道:“因为他一定会答应我,甚至还会红着眼睛问我,问我能不能多去看看他,问我能不能别不要他。”
“……”
神经大条整日嘻嘻哈哈的苏白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有心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