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锦衣公卿, 一朝沦为阶下囚。
裴实甫出京那日,往日好友竟无人敢来相送, 如今京中官员人人自危,仅仅十日内,便有十几位官员被抄家,有些是真搜出了巨额财产,而有些两袖清风,什么也没搜到,即便如此,还是被定了罪。
不少被冤枉的官员,在狱中痛骂皇帝和柳怀仁,而后自尽以征清白。
裴实甫为官清廉,裴府中竟连下人也没有几个,柳怀仁为了定他的罪,竟然将裴实甫的一个学生贪墨所得,算在裴实甫的头上。
他在狱中受了刑,徒步出京时,身体已直不起来了。
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都已死在狱中。
仅剩的儿子裴晏扶着他,站在巍峨的城墙下,裴实甫迈着蹒跚的步伐,三步一回头,望着落日余晖中的京城。
“苍天无眼啊……”他幽幽叹息一声,押送他的衙役一鞭子抽在他脚下,嘲讽道:“裴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啊,安安心心上路吧。”
裴实甫满脸热泪,走出了二级路,忽然颤颤巍巍地顿住脚步,朝着京城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先帝爷……老臣对不住您啊!”
裴实甫心中默念,先帝病榻前将幼帝托付给他,并曾在密旨中告诉他,要提防外戚之乱,柳怀仁野心勃勃,恐有祸乱朝纲之难。
先帝给幼帝铺好了路,扫清了一切障碍,却不曾料到,这个他属意的继承人,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裴实甫看着那轮缓缓坠落的红日,仿佛已经窥见大燕的将来,他慢吞吞地站起来,在衙役的催促声中,不再留恋地上路了。
腊月十七,裴实甫病逝于流放途中。
其子裴晏,不知所踪。
半个多月的时间,李翊命人做好了几万双踏板,他特意算了天时,腊月廿三,夜间多风雪,起北风,正好可以隐藏行踪。
动手之前,李翊命人将连珠和段凌云送回距离徐州三十多里的荆州,荆州已经被他攻下,因此能够确保两人的安全。
送连珠上了马车,李翊将段凌云叫住,嘱咐道:“你定要替我照顾好她。”
段凌云抿唇,不卑不亢道:“世子放心,小生会照顾好连珠姑娘的。”
但不是替李翊照顾。
两人目光交汇,都看清了彼此眼中的敌意,李翊愣了愣,眼前忽然浮现连珠决绝的脸,先移开了目光。
回到军营中,杨韶忽然来报,他在巡逻之时,发现一个晕倒在江边草丛里的人,那人清醒过一段时间,嘴里念叨着李翊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