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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的确放下了,但道歉是基于当时,而非此刻,当时的他不会没关系,不可能原谅。

即便到了现在,偶尔回忆起当时的自己,他的心中还是很难过。

为那时深深痛苦的自己而难过。

所以其实季恪说得很对,他最大的错就是给自己留下了无法更改、难以磨灭的创伤。

姜宣吸了吸鼻子,继续向前走。

季恪立即跟上,略急切道:“宣儿?”

“你要说的都说完了?”

“不,没有说完。”季恪坚决地摇头,“我还有话,很多话……”

只是怕你不爱听,不敢开口。

“那你说吧。”姜宣突然道。

季恪一愣。

“说吧。”

姜宣非常平静,也非常笃定,季恪仿佛看到自己面前竖着一面铜铁铸成的高墙,千军万马都不能攻破,更不要说只是几句话了。

姜宣是想让他亲自走进这条死胡同,亲自撞上去,亲自确认他唯有死心。

季恪的表情沉了下来。

他愿意,因为这是必经的路。

比起过去几年反复的痛苦纠结,如今眼前有了一条明路,这不是很好吗?

尤其姜宣站在那条路的尽头,正等着一剑刺穿他的心脏。

是他应得的。

季恪心甘情愿地笑了起来。

“我登基前的旧事,想来你哥已经告诉过你了,但他所知只是一些外人可见的现象,我真正的心情他并不了解。我真正的心情,就连自己也是慢慢才理清的。”

“宣儿,我封你为君后,的确是存了让你代替白玉弓的念头,但其实我对白玉弓并没有爱,之所以执念于他,是因为我把他当作了代表我渴望的人。反抗母妃、独当一面、曾经少有的尊重与温暖,以及自己有情有义的证据,白玉弓对我来说就意味着这些。如果我忘了他、如果我不要他,就仿佛我不要这些了。所以我一直记着他,然而可笑的是,我一直记着这个执念般的人,记着他的名字,却忘记了他的样貌,到了后来,他就只剩下了一个非常非常模糊的影像。是你让我又想起了他的脸。”

姜宣一愣。

这话怎怪怪的?

“我没骗你。”季恪强调道,“宣儿,那天在你哥府中看到你,是我这一生至今拥有过的唯一一次不加任何杂余的最简单纯粹的快乐。从始至终,我所爱之人唯你一个。那天,我开心得忘乎所以,其实我在画轴上画的就是你,只是画入情浓,白玉弓的名字突然跳了出来,朦胧的影像竟然也清晰了,我惶恐地发现,他竟然同你……有些相似……我惶恐地问自己,可以放弃白玉弓所代表的曾经的一切吗?思来想去,我终究没能度过自己那一关,以致于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