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向庭又去了次卧,这次依旧没开灯,也没发出动静,站在床边像做贼一样弯腰去看阮余的脸。
阮余应该是睡着了,呼吸很悠长,脸颊因为侧躺压在枕头上,鼓出来白白嫩嫩的脸颊肉。
其实阮余现在已经瘦得脸上没什么肉了,丛向庭试图去想上一次看见他清醒时的模样是什么时候,昨天?还是前天?记不清了。他的大脑坏掉了,从亲手给阮余拷上脚铐那天开始就不好用了。
丛向庭忽然很想叫醒阮余,让他对自己笑一下,又或者跟他说几句话,就像从前那样。
可他还没完全醉糊涂,知道不可能的,就算阮余醒来也不会理他。
这些都是他的选择,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后悔的必要了。
丛向庭觉得睡着阮余没什么好看的,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白白跑来一趟,还不如灯罩上的小阮余。
可虽然这么想,他的脚却像被钉在床边一样,迟迟动弹不得。
他想到小时候掉进水池那次,那时阮余刚来丛家没多久,每天都会偷偷来房间看高烧不退的他。
为什么说偷偷,因为当时丛向庭说看见他就烦,让他少出现在自己面前。
阮余听进去了,没再白天来过,只晚上偷偷溜进房间,趴在床边看他,还会伸手悄悄去摸他额头上的退烧贴。
阮余以为他不知道,其实每次他都是醒着的,偶尔颤抖的睫毛会泄露他装睡的秘密,不过没有被粗心的阮余察觉。
到现在丛向庭都能记起阮余的手指隔着退烧贴碰在他额上的触感。
他给自己找到一个很合理的借口,那时阮余不经允许偷偷看他那么多次,现在他看回去也算正当。
这么想着,他伸出手,没碰到阮余,只隔着不到半指的距离,在空中一点一点描绘出他侧脸的轮廓。
这张脸跟小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但又像什么都没变,仿佛还是那个怯生生站在他面前,用没变声的嗓子小声叫他少爷的人。
到这时,丛向庭也像回到了小时候,只不过这次颠倒了位置,变成他趴在床边眼巴巴看向阮余。
他终于能卸下所有伪装,用极低极小的声音说出心中最卑微的祈求。
“阮余,”这两个字已经在长达十年的岁月中侵蚀进他的血液中,就算削肉剔骨也分离不出来,“我只有你。”
低喃的声音融进夜幕中,风吹即散:“谁都可以离开我,只有你不行。”
月光洒落进房间,却丝毫也照不亮屋内的阴暗,只有一小块孤零零的光斑孤折射在墙角。
丛向庭收回手,准备回房间,听到床上的人呓语了一声。
他以为阮余醒了,随即才明白过来他在说梦话。
俯下身,他想听听阮余会说什么梦话,会不会在梦里骂他出气。
等了很久,才等到下一句。
“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