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殷承祉大步走了进来,黑沉沉似得威压在屋里散了开来,再一次问道:“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崔怀吸了口气,握着双拳正视着他,“当年清君侧一战开始之前,她便找到了我,告诉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正是因为她,才会导致安氏妖后来到这里,才会有了她冒充安氏嫡女入宫蛊惑圣上一事,也才会有了后面的变故。”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她说,是她亲手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若非她,安氏便不会到来,也就不会有安贵妃,你仍旧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不会被先帝厌弃,丢到锦东来!她说,若没有她,你就无需承受这般多的苦楚,是她一手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也改变了所有人的人生轨迹。”
殷承祉一动不动,似乎没听到,又似乎听到了却无动于衷。
“她让我告诉你。”崔怀继续说,“但我拒绝了,而且还要求她绝不能告诉你。”又吸了一口气,“当时的燕王离不开冯夫人的辅助,而锦东不能没有燕王,燕王若怨恨了冯夫人,便难以在锦东立足,更不能庇护锦东,所以,哪怕我心中亦有恨,还是忍了,甚至还求她,不能……”
“忍了?”殷承祉嗤嗤一笑,“你有何资格忍?”
崔怀一怔。
“没了安氏,崔家就不会出事吗?”殷承祉讥讽道,“以当时崔温的情况,哪怕没有安氏的蛊惑和怂恿,他也扛不了多久,迟早会命丧蛮族之手,没了崔温的崔家,能撑多久?崔老夫人脑子不清楚、崔夫人想要的太多,再加上一个惹是生非的二房,哦,对了,还有你的好弟弟,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你一介白衣书生,怕是连家事都处理不好。”
崔怀脸色一震。
“更不要说崔温活着的时候得罪了多少人了。”殷承祉继续道,“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那便是崔温死了,你代父继续掌管崔家军,继续与蛮族对抗,尚且不说你能够管的了你父亲的那些旧部,就算管得了,你能和蛮族打多久?一年?两年?怕是闾州被屠一事迟早也会发生。”
崔怀咬起了牙,但却无法反驳。
“而我呢?”殷承祉没有继续说他,话锋一转到了自己身上,“没有安贵妃从中搅和,先帝后对我宠爱有加,我便能万事顺心平安长大?不,殷长乾依旧是嫡长子,依旧会怨恨一个夺了他宠爱以及为了太子之位的弟弟,太液池一事或许不会发生,毕竟,等到殷长乾长大需要动手除掉拦路虎的时候,已经不需要亲自动手了,他会用更加巧妙却不会给自己留后患的方式除掉我,对了,还有先帝的其他皇子,没了安贵妃在,先帝的那些皇子应当能活下来,那么多的皇子,皇位只有一个,我便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要么死,要么变的比谁都狠,然后永远沉沦在弑兄甚至弑父的阴影中!”他勾了勾嘴角,冷笑道:“大表兄,你觉得这样的人生轨迹,便是好?”
崔怀沉默。
殷承祉又道,“所以,你凭什么忍?你有什么资格责怪于她?”
崔怀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叹了出来,“你说的对,人生原本便有许多的变数,不走到最后,不全部走一遍,谁又能说哪一条人生轨迹是好的?所以,殿下,你若步走下去,如何确定因她而出现改变了的这条人生轨迹是好的?”
“我为何要确定?”殷承祉反问。
崔怀苦笑,“至少能向我证明殿下所说的都是对的,向所有证明,冯殃的出现带来的并非是苦难。”
“我为何要向你证明?”殷承祉冷笑,“你算什么东西?”
崔怀也没生气,“殿下还能如此维护冯夫人,下官便安心多了,希望殿下能一直这般坚持,这样,若有人再冒犯冯夫人,便能有人站出来维护她了。”
说完,深深地拱手鞠躬。
“蛮族虽灭,但锦东仍旧需要殿下,远东地区未来如何完全融入锦东,也离不开殿下,方才整合了的锦东新军,更离不开殿下,而冯夫人的身后名声,更离不开殿下的维护!殿下总不希望来日有人提及冯夫人,想到的仅仅只是殿下因她而自戕,然后各种揣测编造,成了众多野史当中香艳佐料。”
说完,便又鞠躬。
“下官冒犯,这便去领罚,请殿下务必保重!”
然后,不等燕王发作便自行离开。
至于领罚,也是真的,直接去找了燕王府护卫,和欧阳三一样,让他们打了五十板子,理由便是以下犯上。
差点没把负责刑罚的人给吓傻了。
现在的崔怀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尤其是这几年,燕王一直征战在外,锦东的所有大权都在他一人之身,可谓是说一不二,更别说他还有一个手握重兵的弟弟!
这一顿板子是在崔怀黑着脸要动怒的情况下才打下来的,就算有了他的话,行刑的也不敢下太重的手,打下来情况比欧阳三好多了,他还能扶着人走出燕王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