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证明身份,孟苍舒还将一封亲笔信放在李丞雪身上,正是这时,交给荀崎。
这话说得荀崎都快感动哭了,看过信后,激动得更是溢于言表。
“既然这样,还请道长赐教。”荀崎拉着李丞雪的手就不松开了,“孟贤侄信中说,要我‘愚而不愚,材而不材’这是什么道理?”
李丞雪就知道需要自己解释,早预备好了说辞,莞尔道:“我们道家讲究清静无为,荀长史以为当下朝廷情形如何?”
荀崎自己偶尔也会思考,但他不擅长思考,只能诚实说出自己不那么真知灼见的观察:“如今朝廷倒是没什么风波,太子殿下遇刺一案了解,各人又都忙起各人的事……可我总觉得,真的风波不在前朝,或许……是在后宫?”
“大人英明。”李丞雪心道总算还是混过官场的,再笨也还是看出问题所在,“太子殿下东宫虽稳,可架不住有人另做打算,孟刺史教我让大人莫要忧心,天底下最万变不离其宗的,就是利益。大人想想,为何皇后娘娘有孕之前,其余世家妃嫔有些仗着圣上垂爱和家世显赫,便有冲撞争宠之意,可如今又都俯首帖耳,后宫安静如斯呢?”
“因为皇后娘娘若是生下皇子,那可是子凭母贵,加上皇后娘娘家世也不差,虽然杨氏和景氏都在皇后娘娘入主东宫后行事低调,却也是实打实的亲戚,怎不与有荣焉?这位皇子……若真的是皇子,那地位可是仅次于东宫啊!大家自然忌惮三分,不敢造次。”
荀崎的思路停留在谁拳头大谁说了算上,而李丞雪则受孟苍舒点拨后想得更深一层,暗示对这位仁兄没有任何用处,他必须直言:“大人,那……贫道就要说一句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了,从前四姓之乱之起是在哀帝在位之时,这是为何?”
“哀帝不过是一黄口小儿,四姓把持朝政与天下兵权,自然各为其利相争不止,致使险些国破家亡。”荀崎是跟着父亲与皇帝一道打过来的江山,虽没读过多少书,这里面的因果他却再清楚不过。
“所以有野心的不臣之辈,自然都偏爱幼主临朝。”李丞雪笑了笑看向荀崎,“贫道所言……可对?”
“这是自然了,幼主无能,即便有太后主政,也还是不免大权旁落,就说……”荀崎自己说着说着,又看着李丞雪那讳莫如深的笑,忽得惊觉这话里的意思,吓得不敢再说下去。
李丞雪见时机已对,笑道:“孟刺史以为,太子殿下遇刺,绝不仅仅是随从一时的激愤所为。皇后有孕众人皆知时,已然三月身量,太子遇刺刚好是在两个月前,这期间……若是有人知晓,动了不该动的念头也未尝可知。既然咱们都能知晓,其实圣上何尝不是呢?这时候,大人,刺史大人希望您千万别去做那个聪明人,愚而不愚正是此意,知晓缘故的人那么多,旁人都不说是为了什么?大人又没好裙带在宫中,何必多此一言?”
这番话教荀崎醍醐灌顶,前几日皇帝召见,问他如今京师部署的武威军与禁军将领都是何人,太尉府主管军政,荀崎还算勤勉,这些名字张口就来,然而禀报之后圣上却久久不言,只要他写下来便可离去。
看来圣上也是打算有所防范了……
不过他那时还不知道这所谓“愚者不愚”的道理,完全是因为真不知道才一言不问,原来“愚者真愚”也是有好处的!
“至于这‘材而不材’……大人,贫道不得不冒昧了。您在朝中如履薄冰,是因已故的荀太尉德行与才干皆为人杰,才能辅佐圣上建立不世之功身受器重,然而对于圣上,您是晚辈,您若有错漏,圣上便是责骂,也多少有长辈之愠,您便是真有屈处,也不能为自己辩解一二。”
李丞雪这话这是说到了荀崎的心坎里,他重重叹息道:“我若无有恩荫,太尉长史这般位置也轮不到我这庸人……但这个中难处,当真是我极难自处啊……”
“大人切莫妄自菲薄。寻常的木材长个三五十年就教人砍伐下去,而惊绝之木百年成材,三五十年不过细细一枝,旁人如何放在眼中?待到彼时用武之地,方才大有所用。与其今时今日争意气短长,不如眼光长远去看些真正值得倾注心力之事。大人切记,您今日就是那惊绝之木的三五十年之姿,一定要隐忍蛰伏,静待来日。”
李丞雪总不能说,你得盼着皇帝驾崩了,你就和下一任平辈,这样一来,你也不会日子那么难过,还能摆摆老臣的谱,现下还是老老实实,别担惊受怕想些没用的。目标应该放在顾命辅政之臣上,才最合理。
荀崎和孟家因从前那点纠葛,相互看不顺眼,这孟苍舒很清楚,为了不让他卷进风波当中,加上为自己和良慈郡着想,除了景司徒和太子,他们也得有个其他篮子放些鸡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