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雅原本想着,反正他们眼下两口人,房子足够住,要是邵保魁和包兰香开个口,就让邵春红继续在这边住也无所谓,怎么说都是贺成同母异父的妹妹,小丫头其实怪可怜的。
可没想到人家邵保魁根本就没这想法,提都没提。
那就算了,分家都分了,姜雅总不能硬留着小姑子在这边住。毕竟邵家父子的态度很明显,分了家,姜雅和贺成小夫妻两个就是外人了。
随着他们分家,麦穗黄了,麦收季节开始,邵保魁和包兰香毫不犹豫地让邵春红退了学。
当地农村把麦收季节叫做“麦口”,那绝对是一个难捱的关口,庄稼汉过麦口,不瘦几斤肉,肯定是过不了的。
麦收时节,正好是天气乍热的时候,头顶火辣辣的大太阳烤着,脚下是没过膝盖的小麦,麦穗上的麦芒还扎人,弄得人浑身刺挠。就这环境,站着不动都够呛,偏偏还得拼了命地割麦子,抢墒情。
麦口麦口,麦收时节,老百姓一天哪能不流几斤汗。
姜雅还好,毕竟原主好歹是经历过的,贺成就是人生头一回了,出工跟着生产队割了一上午麦子,整个人像盐水里煮过几遍,回到家叫苦不迭。再看姜雅,也好不到哪儿去。
“要不下午你别去了,我给你请假。”贺成道。
这种麦收大忙,一个人当两个用,连小学生都放了麦假帮忙干活,他们要是小两口都请假不去,村里人该有意见了。
姜雅说:“算了吧,我还能坚持,我得去看着丰收。”
最夸张的还不是他俩,是姜丰收。应该说从开春辍学上工到现在,姜丰收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干活”。
收割期的麦子,会有“麦疸”,就是麦穗麦秆上会沾着一些黑灰色的脏东西,碰上今年麦收前下过雨,麦疸就尤其多。这东西跟普通的灰尘还不一样,滑,刺挠人,弄在身上特别难受。
姜丰收手上磨出了两个泡,晚上回到家泡已经磨破了,两只手满是黑灰,一张脸红扑扑脏兮兮,胳膊上被麦芒扎得一道道红痕。
晚上收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妇女先回来做饭,男劳力们还得把割下来的麦子拉到大场上,麦穗朝上一捆捆摆放好,方便晾晒打场。贺成和姜丰产这么大的青壮年不能偷懒,跟着去装车拉麦子,姜丰收就跟着宋士侠一起回了家。
姜丰收拖着两条腿跟着姜雅身边,也没力气耍嘴皮子了,走到门口姜雅叫他:“你先跟我来吧,我给你处理一下手上的泡。”
姜丰收手上的水泡破一个,中间血红,周围一圈脏黑,看着都叫人心疼。姜雅把他领回家,叫他先洗澡。
邵春红搬出去之后,贺成便那间东厢房简单打个水泥地面,改做了洗澡间。这时节也不需要烧水,早晨把院里的大瓷缸挑满水,晒一天,晚上回来洗澡刚刚好。
姜丰产累得不想说话,听二姐话,提着一桶水进了洗澡间,冲了个澡,脏衣服拿在手里,只穿了个大裤衩出来。
姜雅简单洗了脸和手,便拿了一根针,把他手上另一个泡也挑破了,疼得姜丰收直抽气。物质文明欠发达的年代,家里也没有碘酒之类的,姜雅拿了一瓶高锰酸钾粉末,倒一点溶解了,叫他把手放进去泡泡消毒。
“二姐,你弄这什么呀,黑黑红红的。”小孩洗了澡,喝点水,终于有点精神了。
“消毒的,卫生院买的。”姜雅说,“泡好了你就回去吧,回去跟娘收拾做饭,我洗洗澡。”
“二姐……”小孩嚅嚅一下说,“你看我手都磨破了,你能不能跟爹说说,明天给我请一天假吧。”
“不能。”姜雅说,“你看我累成这样,你姐夫让我请假我都不好意思请,怕人家有意见。”
姜丰收委屈巴巴地沮丧了一下。
姜雅笑道:“这才哪儿啊,这是生产队干活,你好歹还能偷个懒、耍个滑头,收完麦子就开始包产到户了,到时候都是自家的地,自家的庄稼,耽误农时糟蹋的就是你自己家的东西了,你就只能拼命干,你不好好干,爹就能拿鞭子抽你。”
她指了指姜丰收的手:“两个泡算什么,生产队谁还没起过泡,你这是干活少了,娘惯着你,你哪里吃过苦头。你看爹的手就不会起泡,全是老茧子,那都是一层层磨出来的。”
姜丰收:……好吧。沮丧哀怨地回家了。
他一走,姜雅赶紧先冲个澡,把自己收拾清爽了,去炒了一碟最省事儿的韭菜,一把青椒和三个鸡蛋炒了一碟,喷香的大饼,绿豆汤盛出来放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