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点阴,月牙儿也不出来了,大场上黑咕隆咚的一片,两人窝在上次的草垛边上,免不了有几分鬼鬼祟祟的感觉。
“她可能就以为我要出去一下,当天就该回来了。”贺成道,“其实我原本也没预料到一走这些天,原本还以为三两天就该回来一次的。”
“你干什么去了?”姜雅说,“半个月,没钱没粮票,怎么没把你饿死算了。”
“饿不死。”贺成笑道,“你可以跑去沪城生存挑战,我怎么就不行了?”
姜雅一走,他一个人留在村里实在没意思,又被姜雅那番“赚钱回来娶你”的言论激到了,寻思着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就在家干等着吧,干脆就打算出去走走转转。
“不然你说,我留在村里干什么,等着你赚钱回来娶我?”贺成飞了个白眼,他就是想趁机走出去转转看看,生存挑战,熟悉环境,当然能赚到钱最好了,赚钱回来娶媳妇。
贺成出了小岭村,骑着自行车沿着土路开始了探索之旅,他先是骑到公社驻地,顺着大路找到了国道,一直沿着国道到了县城和市政府所在地的永城。
他一副地道的农民打扮,自称出来寻亲的,一路上先是帮人干活只求管饭,在县城帮人建房搬砖、到永城火车站帮人装卸推车,混了两天温饱不保的日子,睡过生产队的场屋,睡过火车站大厅。
两天之后,开始反思在城里不行,城里人吃饭要粮票,大量的回城知青和待业青年闲着没事干,工厂店铺都是国营的,靠力气吃饭几乎行不通。
贺成把永城逛得差不多了,便又转战农村。
“你知道我第一次赚的什么钱吗?”没等她猜,贺成自己揭开了谜底,“蟾蜍,也就是癞|蛤l蟆。我那天刚出城,就在城郊的河沟里看到有几个人在捉癞|蛤l蟆,一个老头,带着几个妇女,他们拿个大抄网满河里捞癞|蛤l蟆。”
“癞|蛤l蟆能干什么用?”姜雅好奇地问,“做药?我听说那东西有毒,不能吃的,它的皮听说入药。”
“你比我聪明,我一开始真以为他们捉来吃的。”贺成道,“他们是一个采药队,捉癞|蛤l蟆是采蟾酥,用一个专门的工具,叫酥夹,合起来像一个黄铜的大饼,张开酥夹往癞|蛤l蟆耳后一夹,采出来的蟾酥是一种白色浆膜,有点像奶油,采完了癞|蛤l蟆也不会死,就地放生了。”
惊蛰节气刚到,蟾蜍们才刚出来活动,这时可能不是采蟾酥的最佳时节,蟾蜍刚经过冬眠,不如夏天好捉。但是药厂缺这个药,采药队也就急着出动了。
“然后你就捉癞|蛤l蟆,采蟾酥卖?”
“我一开始也是打的这个主意。”贺成笑道,“可是不行,我采的人家也不要。”
药厂不收私人采集的蟾酥,毕竟这东西有毒,并且要严格控制质量。
贺成说,“我帮他们捉癞|蛤l蟆,我看他们人手也不是很足,除了带队的老张,就几个妇女了,他们采药有技术,但是捉□□就不太行了,春季水还深,妇女们不敢下水,队长老张一个人穿个水靴捉,我就主动跑去帮老张捉,缠着他要跟他们帮忙,后来老张就答应了,给我一天八毛钱工钱,管一顿中午饭。”
“八毛钱?”姜雅问,“你干了几天?”
“六天。”贺成笑道,“你可别小看八毛钱,城里正经批准的临时工一个月也就24块钱工资,我这还管一顿午饭呢,午饭就跟着他们在野外吃干粮。优点是正好跟着他们到处跑,他们专找那种不太深的池塘河沟,一个池塘小半天就搞完了,天天换地方。”
采药队一天换一个地方,贺成就跟着他们转战,反正他也没有目的地。采药队晚上就在当地公社、生产队投宿,贺成也省了找地方住。
干了六天,采药队要往更远的地方,贺成不想再跟着,也不满足于一天八毛了,琢磨着干点别的。
他发现城里还有不少人家是烧柴的,蜂窝煤贵,煤气更少,城里得好样的家庭才用得上煤气,所以城里人捡柴禾、买柴都是常态。
于是他花了一块钱买水果糖,一块钱能买一百颗水果糖,跑到农村跟小孩换柴,一小捆干树枝能换三颗水果糖,新鲜的湿柴换两颗,小孩抢着捡树枝来换。
“就没人抓你个投机倒把?”姜雅听到这儿,已经憋不住光想笑了。
“还真没有。”贺成道。
他说,“其实现在虽然不允许私人开店做生意,但是农民进城卖自家的鸡蛋青菜、卖个柴什么的,还是允许的,早两年就有人进城卖菜了,管理部门对此不鼓励、也不禁止,就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城里人总得吃饭吧,这不许那不许,老百姓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