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裴湛确实同她提起过,想要立她为太子妃,且已经告知了陛下和皇后,他们也没有反对,毕竟在陆少淮狸猫换太子这桩阴谋中,倘若没有她和褚彦,或许他早就死在了梧州。
他也同她保证,她做太子妃之后,也不必拘泥于东宫之中,可以随时出宫,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如此为她着想,褚瑶仔细想想,重新嫁他一次好似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她心中并没有觉得十分欢喜,反而一直沉闷着,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于是便提议暂不着急成亲之事,再许她一年的时间,等她彻底准备好,再成亲也不迟。
他也没有强求,很是尊重她的意愿,这般态度,反而又让褚瑶多想了。
她甚至觉得,其实裴湛如今也没有特别想娶她,只是因为她因他蒙难,而她的大哥又救了他,且如今又为他生了一个女儿,所以好像娶她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
且自他回来之后,他都没有过问她,在他消失的这两个月里,她与陆少淮是如何相处的?
那是一段她不愿意回想的时光,他不问,她自然也不会提及,两人心照不宣,仿佛就当没发生过一样。
可那却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使她夜里时常梦魇,梦到陆少淮游魂一般出现在她的床前,所以每一个夜晚,她都要在床头掌一盏灯,才能勉强入眠。
裴湛并不知道这件事,这些日子她一直一个人睡,为了让她安心调养身子,他夜里一直歇在侧殿。
但是夜里一直掌着灯,对小孩子总归不太好,所以女儿便暂时由奶娘带着睡。
褚瑶想改掉这个习惯,所以今晚特意将灯盏灭了,只有外面的庑廊下悬着的宫灯透进来些许亮光,她忍着惊悸的心慌,试着慢慢入睡……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之时,朦胧之间她又听到了推门而入的声响,霎时心里便弥漫起一片恐慌,周身的血液一瞬间冲上头来,使得她浑身都颤抖起来。
她自枕下摸出一直藏着的剪刀,握紧了对着黑暗中的人影:“你别过来!”
这近乎本能的反应,却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阿瑶别怕,是我……”裴湛点燃了灯盏,烛光辉映下,那张脸还是让褚瑶惊惧了片刻。
不过褚瑶很快清醒过来:他不是陆少淮,陆少淮不会再出现了,以后只会有一个裴湛,一个真正的裴湛。
“对、对不起,殿下……”她颓然放下了手,可那种偌大的恐慌与无力的感觉却没有办法立即从她的身体中抽离出去。
皇家别院那段心惊胆战的日子在她的心里留下了难以愈合的创口,陆少淮不知用的何种方法将自己的脸变得与裴湛一般无二,以至于自裴湛回来之后,她每次看到他,那种由心底生出的畏惧与厌恶感,让她对裴湛也生出了抵触的感觉。
她以为自己可以克服,可现下看来,外伤易医,心障难除,她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重新接受裴湛。
裴湛因她方才的举动,亦是怔忪许久。
自她生下女儿后,便一边调养身子,一边与太医照顾着女儿。女儿身体弱,除了她与奶娘和太医,旁人都不能靠近,所以这些日子,他也鲜少与她待在一起,大多时候只是隔着屏风说说话,或者隔得远些与她见面,她并未有什么异样,只是偶尔眉眼间会流露出些许的疏离之色,他只以为是她还在生他的气,怪他当初不该冒险去梧州。
今夜是女儿身体康健后,他第一次来她的房间。
却没想到她会是这般反应。
他开始后悔,当初不该那样放过陆少淮,叫他死得太轻易。
他一直不曾过问当初陆少淮与她在皇家别院朝夕相处的日子,只是大理寺在审问那些别院的护卫时,送来的案件笔录上记了一笔,陆少淮与夜夜她同屋而眠……
他同父皇母后提起要立她为太子妃的事情时,父皇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问他可想好了,若是想好了,日后就好好待人家。
母后虽对这件事情有些微词,但是只要父皇点了头,他也只是来告知一声,并不在意的意见。
母后叫住他,问他:“你当真不介意?她与那逆臣贼子日夜相守一个月之久,谁也不知她是何时认出的那人,难保他们之间不会……”
“母后!”他出声制止了母后的话,“不管发生了什么,那都不是她的错,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