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家庭纠纷,民警似乎也见怪不怪,老人一死,子女为了利益争得你死我活,但这种死了把东西全捐出去的,少见。
派出所也叫她这一家人,搞得鸡犬不宁,警务室里桌子被拍了许多次。她头疼得很,民警说要不然你先去医院看看要不要紧。
“警察同志,她凭什么走啊?她不能走!”嫂子直叫。
南北没走,她坐在椅子上,配合警察同志做笔录。反正弄了很久,这种事一时半刻也调解不好的,从派出所出来时,起风了,非常冷。
下台阶时,她看见门卫那里有人跟看门的大爷问话,也就看了一眼,只是个轮廓,她就晓得,是三哥来了。
他怎么会突然来这里呢?这太诡异了。
南北眯了眯眼睛,她看章望生一路走过来,很明显,章望生也瞧见她了,他走到跟前,看到她的样子,问这几个人:
“你们谁打她了吗?”
几个人都把眼睛投过来,打量起他,黎与祥问:“你谁啊?”
章望生说:“我问你们是不是有谁打她了?”
黎与祥看了他几眼:“你老几啊?我打的,我是她哥,怎么着吧?”
章望生说:“你打的?”
黎与祥不耐烦了:“我打的,你他妈到底谁啊?”
他点点头:“我叫章望生。”说完,一拳头挥过去,就把黎与祥揍得嘴巴淌血。
第55章
黎与祥块头很大,牛似的,等反过神来立马还手,场面乱得不行,南北嫂子在那跳脚骂,骂章望生,也骂南北:“你真够不要脸的,找外人打你亲哥!”她又冲大姐两口子吼,面对章望生,他们到底算是一家人,上来帮忙。
“章望生!”黎与祥拽着他领子,“你他妈是不是早跟我妹妹串通好了,来抢我们黎家家产!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他妈一个乡巴佬,农村人,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去吧!”
这就在派出所院子里,民警很快出来,把人拉开,黎与祥的女人气得直哆嗦,戳着南北鼻子骂“贱货”,拉住民警说:
“警察同志,这人当年是个人贩子,把他妹妹给拐家里当童养媳,现在又想来夺家产,苍天呐,警察同志你可得给我们家做主!”
民警先头早已了解了情况,叫这家人吵得头疼,说你们家事,最好回家再商量,要是再打架,那就要拘留了。黎与静走上前,轻蔑地看着章望生,他头破了,也挺狼狈的。
“章望生,当年你跟黎与时就不清不白的,别以为我们家里人没去月槐树打听,她小小年纪,早叫你这下三滥教唆坏了,你今天大老远跑来,无非是想分杯羮,我告诉你,当年的账还没算呢,正好,今天旧账新账一块儿算!”
章望生叫黎与祥一拳打了心窝,脸色惨白,他也不辩解,南北注视着他,忽然冲到他眼前,怒意焚烧: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她目光如火炬一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儿没人配跟你说话!没有一个人配!他们连当你话里的一个字都不配,连当个标点符号都不配!”她眼泪还是流下来了,伸手扯他身上那件旧了的军大衣,越来越大声,嗓子嘶哑,“他们连你身上一个扣子都不如,连你的旧衣服都比不上,章望生,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受人家的羞辱,受人家最恶毒的揣测?你前半辈子受的还少吗?还没受够吗?你现在不是有了份体面的工作吗?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人家糟蹋你的时候,你总是不吭声,这些人连看你一眼都不配你晓得不晓得?!”
她太伤心了,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叫她这样伤心,她的心,打一九七五年被掏出来以后,就没长好,到现在也没长好。
章望生还是沉默,他一动不动看着她,她的那些个家人受不了她这个话,又开始骂,民警严厉警告了,叫章望生赶紧带着她走人。
他一直也没说什么,过来牵她的手,不管那几个人在后头怎么辱骂,只管走。章望生拦了个出租车,叫司机送他们到附近的医院。都是些皮外伤,好处理,医生又给章望生听了听,在医院折腾了半天,天都要黑了。
章望生便带她到路边的小馆子吃饭,上头写着今日供应,他军大衣不晓得刮蹭到哪里去了,露出截棉絮,挺可笑地飘着。南北看见了,也没说什么,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也不想再说话,两人就很沉闷地喝着丸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