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队去了小学校,南北瞧见李豁子他们,这群人,更老了,老得没法看,好像一年就能老十岁,这几年老了几十岁。
她想起第一次见说书队的那个晚上,是有月亮的晚上,那样皎洁,地上像铺了银子。南北站在路边,见说书队的瞎子们,一个挨一个,拄着棍,笃笃笃,笃笃笃,李豁子领头,没人要听他们的故事,可他们还是往小学校去了。
场里,章望生跟雪莲又被押上去,他已经非常憔悴,比雪莲还要憔悴,身上到处烂,烂的伤口面积越来越大,整个人,看着就像患了什么重病,要死的样子。
南北回到场里,人都看向她,密密交谈着什么。南北不去看任何人,只看章望生,她有些害怕了,章望生已经几天没回家,她不晓得他这几天夜里在哪儿睡,怎么吃饭,她也没再听过他的声音。
他甚至头都没再抬起过一下,就那么耷拉着,一直耷拉着。
南北想叫他回家了,他会死吗?这个念头跑进脑子里,吓她一跳,她想叫这个事就先这么着吧,章望生得回家,他身上都烂成那样了,可吴大夫也死了,没人给他看伤,南北一动不动盯着台子上的章望生,忽然扭头从人群挤了出去。
月光光,照四方,她也不晓得往哪儿走,无处可去,没了章望生,她往哪儿去都成。南北一路走到小学校,她小时候念书的地方,就只有说书队的人在。
李豁子问:“有人来了?”
他耳朵敏锐得很。
南北没接话,坐在月亮地里,她想起章望生带她来听书,嫂子给李豁子送南瓜送馍馍,二哥也还在……想着想着,她忽然就大声哭起来了,她哭什么,说不清楚,章望生还在场里,这不是她想要的了,她也不晓得事情怎么就成这样,回不去了,可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她也不清楚。
李豁子摸索着过来,问道:“你是谁家的女娃娃?”
南北哭着说:“章家的。”
李豁子说:“章老师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