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府如今人走茶凉,多少与那位首辅大人脱不了干系,所以这丫头一进慈宁宫的门,从头到脚,太后都颇为不喜。
太后冷冷一笑:“早就听闻谢阁老本事通天,没想到参加个寿宴,还能让他寻着失踪了整整八年的妹妹。哀家倒想听听,你当日可是在王府女眷所住的厢房,他又是如何寻到你的?”
这又是问得话里有话,倒像是把哥哥说成个硬闯王府后宅的登徒子似的,阿朝再好脾性的人,听到这话心里也有些恼。
真要她回答,阿朝也答不上来,她现在也还不知当日哥哥究竟是如何发现她的,八年过去,容貌、姓名通通都变了,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自己是南浔谢家的谢绾颜。
见她面上为难,皇后笑着出来打圆场道:“谢阁老寻了她这么多年,手上必然是有线索的,这丫头吃了许多年的苦,如今寻回来也是好事。”
太后没再这上面继续为难,又转过话题,问了几句含清斋的课业,见她只有三门甲等,又忍不住蹙眉:“女子无才便是德,书读得再好也无用,既是当朝首辅的妹妹,针黹女红也当为闺中女子的表率才是。”
阿朝垂首应下,心道这太后还真是不好相与,突然将人叫过来,劈头盖脸一通教训,要她做女子的表率,她也没得罪她老人家呀!
人一走,皇后的表情也淡了下来。自己相中的儿媳,特特跑来慈宁宫来瞧人,结果被太后夹枪带棍一顿臭脸打压,她面上也挂不住。
皇后没说话,倒是太后先开了口:“哀家还以为这谢阁老的妹妹是个多了不得的姑娘,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哀家瞧着,还不如哀家母族那几个丫头端庄娴雅呢。”
谁都想抬举自己的母族,皇后还想呢,不过皇后也知晓娘家是个华丽的空壳,在朝中没有真正手握大权之人,若论将来对太子的助益,这位谢小姐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可太后心里过不去这几道坎,“日后传出去,咱们这太子妃被贼人掳去整整月余,谁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届时坊间议论纷纷,皇家颜面何存?”
皇后心道若不是梁王父子好美色,人家清清白白养大的姑娘还遇不上这些糟心事呢,可在太后面前也只能保持微笑:“宫里的婆子您也见了,这姑娘无论从面相还是体态来瞧,都是清白姑娘,何况太子难得碰上个喜欢的,我做母亲的,少不得参考他的意见。”
太后叹了口气:“天底下好姑娘千千万,哪里就非她不可了呢。”
两人明里暗里僵持不下,太后因着梁王父子一事对这姑娘带有偏见,又藏着扶持母族的私心,皇后也不好再坚持,横竖这会不急着一锤定音,只能待来日问过皇帝的意见,再考虑接下来的章程。
正值太子选妃的档口,宫中一有什么动向,立刻就能传到那些高门世家的耳中。
郑国公府。
晚膳前,郑国公夫人将陆修文唤过来问话,“你可知今日太后召见了那位谢家小姐?”
陆修文垂眸道:“是。”
郑国公夫人厉声道:“我不知你是如何想的,说等过了秋闱再遣媒人过府说亲,如今人家被太子爷看上了,半只脚踏进了太子府,还有你什么事!如今再提议亲之事,岂不是明目张胆地同太子抢人?”
陆修文沉思半晌,叹息一声:“母亲莫急,此事尚未板上钉钉,谢阁老……也未必愿意让谢姑娘嫁入太子府。”
此前种种,陆修文尽数看在眼里,谢昶对这个妹妹无疑是万般珍视,可一入宫门深似海,谢昶如何愿意让她入太子府,来日深宫冷殿,与一群女子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
若为权势,他如今已经在权力最高峰,若为谢家满门荣耀,他年纪轻轻官居首辅,足以光宗耀祖。
除非这位谢阁老有更大的野心,兄妹俩一个搅弄前朝,一个主宰后宫,想让这大晏江山一半都是他谢家天下,否则没必要拿妹妹一辈子的幸福来为谢氏一族锦上添花。
“你与太子形影不离,也该在他跟前多提几句沅沅才是,最好是沅沅坐上太子妃的位置,你则娶了谢家的小姐,两全其美的才好。”郑国公夫人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若不是去年沅沅去你外祖家探亲,也不至于错过宫中的伴读选拔,十几个姑娘天天在太子跟前打转,个个花枝招展,哪还轮到你妹妹呢?如今叫太子瞧上了谢家小姐,你兄妹二人岂不是双双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修文只好道:“来日,我再去殿下跟前探探口风吧。”
谢昶回府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小姑娘闷闷不乐地蹲在廊下逗那只雪貂,手里晃动着小金铃,人早就神游天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