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章（完）

但旧神为规则所不容。

可以放过谢以宴一时，但规则却不能一直容忍他。这正如同血肉中夹杂了砾石，突兀又尖锐，两者水火不容。

谢以宴必须死。

虽然也不知是何原因唯独放过了谢以宴，还迟迟没有抹杀他，但到底是规则本源。若谢以宴不死，规则不容，千万世界难以为继。

于是出手抹杀谢以宴，可怎么想得到，最后竟然被一个凡人暗算了。

炎辛夺去了近半的规则之力，最后却被这凡人釜底抽薪，将规则之力尽归于己身。

原本并不在意，一个凡人根本承受不了规则，他只等片刻后凡人身死，然后收束规则便可。

可那凡人却燃烧灵魂，将灵魂寸寸碾碎融入规则之中。

不懂这凡人这样所图为何，直到他将这大半规则之力收回，他才明白这凡人的图谋。

便是规则本身，而近半规则的每一缕都被牧峥的灵魂染尽，便不可避免地被这个已经死了的凡人所影响。

牧峥已经死了，甚至他的存在都因为融入了规则而被彻底抹杀，万千世界已经不存在牧峥，甚至从来都不曾存在过牧峥。

他的的确确死了，比死了更彻底，可他的情感却以另一种方式浓烈地存留下来。

牧峥的记忆，是早已不存在于这个时空的事情，在他死后却以画卷般铺陈在面前。

这可悲凡人的记忆，前二十四年，二十四年如一日同锁链般将他死死困囿于樊笼中。可这压抑灰白的九千个日夜似乎仅仅只是为了那人一出现时的绚烂瑰丽，似乎目之所及之处一切都从灰白渲染上无尽的琉璃色彩。

从牧峥的记忆里，只能读到谢以宴。

那是他的渴望、他的信仰、他的爱而不得、他的心尖珍宝……是他碾碎灵魂也要为对方寻求一线生机的挚爱。

规则有了“自我”，便有了。而现在，有另一个人把自己的“自我”碾碎入规则，规则便有了另一个自我。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就是牧峥，是那个对谢以宴囚禁一生而不得、最终把他分为心尖神明和信仰的凡人。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牧峥可以为谢以宴做到那样的程度，以凡人之躯，算计生命，算计亿万世界。

以凡人之躯、踏神明之尸，这样的人并不需要谁的同情，但是依然觉得他是可悲的。因为最终，孱弱的凡人身躯让他无法承受规则和神力，最终只能用这样的办法，将自己的情感强加于身上，赌会因此对谢以宴动恻隐之心。

他的情感浓烈到足以焚烧一切，又浸透了每一丝规则……可这在漫长到无止境的寿命中，终究是太小了。

若牧峥爱的是任何一个人，都不足以动摇。

可偏偏他爱的是谢以宴。

是创造出的第一个生灵，是那个在寂静沉默的万物伊始里，每天叽叽喳喳陪说话的宴；是费尽心思给造了一座粗糙拙劣的宫殿，还献宝似的邀功的宴；是造出无数神灵后，依然不愿意分掌任何神职、只想每天同说话的宴……是得不到的关注之后，负气离开神界流浪，却不知道一直在注视着他的宴。

是神之长子，是叛逆之徒，也是……唯一在意的生灵。

人之命在天，天之命在，可冥冥之中，似乎也有自己的命。

从前的比起说是生命，更像是处理庞大规则的中枢，可融入了牧峥的规则和记忆的，似乎截然不一样了。

似乎是从那一刻开始，才真正活了过来。

放弃了抹杀谢以宴，于是不断被规则反噬。但心中没有半点后悔的情绪，反而很想见到谢以宴。

心……？这样的存在，居然也能提到“心”这个字。

这样的情绪让陌生，没有去见谢以宴，但是却克制不住地默默看着他。

看着谢以宴。牧峥死后，谢以宴好像知道是牧峥救了他，但他似乎并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