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钰脸色铁青,他想到了北镇王青紫的尸首,又想到祁宴毫无生机的模样……无数念头在他心中交织相撞,让他看不清自己的所思所想,反而涌上了一股戾气。
“韩将军,你跟本王自小情谊深厚,这等大逆不道之言本王就当没听过。但你说那祁宴是明君贤君,真是可笑至极,他一个残害忠良,嫉贤妒能的昏君,何谈‘贤’?!”檀钰振声质问。
韩奇看向檀钰,语气犹疑:“王爷说的,可是北镇王被赐死一事?”
“不然能是何事?我父一生都镇守边疆,兢兢业业,劳苦功高,可他祁宴却担心我父功高盖主,一杯毒酒就刺死了他。这等容不得贤臣忠臣的君主,难道不该死?韩将军,我父待你不薄,他死得这般不明不白,你还护着杀他的窃国贼?!”
韩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颇为犹豫,但他最后还是开口了:“王爷,启乐帝赐死北镇王之因并非他功高震主,也并非启乐帝嫉贤妒能。”
“自启乐帝登基以来,他发展农事,减少赋税,无数百姓从前艰难度日,食不果腹,但之后却家家有余粮。西北边疆经常被蛮族侵犯骚扰,启乐帝御驾亲征,无数百姓征召入伍,西北军的数量从二十万增长到五十万。再加上粮草源源不断地供应,军中兵强马壮,西北军已然是前所未有的壮大。”
“西北战事结束后,启乐帝返京,但西北军依然掌握在镇北王手里。北镇王原本是忠心,可如此之大的诱惑就在眼前……”
韩奇说到这里,檀钰心跳如鼓,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韩奇看到檀钰的神色,便知道檀钰此时已经有所猜测:“王爷,北镇王早有反心,他暗中策反军中将士,豢养私兵,甚至……他还和外族结盟,通敌以卖国。”
一番话说下来,韩奇的语气早已颤抖。
话落,韩奇的衣领就被檀钰狠狠揪起:“你胡说!我父怎么可能会造反通敌!”
在韩奇刚刚说北镇王面对诱惑之时,檀钰也隐隐能猜到或许他父亲生了反心,甚至付诸行动了,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韩奇居然还说北镇王和外族结盟通敌!
韩奇脸色苍白:“王爷,这些绝非卑职信口雌黄,当时通敌的信件和信物都在,信中北镇王向外族承诺,他若登基,将划三分之一的大夏疆土给他们。甚至北镇王偷偷放外族近国境,在西北劫掠了三四个城池后放他们离开。王爷可曾听过一年多前的玉安、北月城失手,被劫掠大量秋粮和金银之事?三城加起来死了上千百姓,之后又闹起了饥荒,惨不忍睹!那并非是西北军疏忽,而是北镇王有意而为之!”
“启乐帝早已察觉到北镇王有反心,所以他才将你带入京城做‘质子’,然而权力的诱惑太大,北镇王在你仍在军中之时便意图谋反……北镇王此等罪行足以诛灭九族,但启乐帝念在北镇王曾经的功绩,以及启乐帝和……和王爷你的情分上,只是赐死了北镇王,株连当时参与造反通敌的党羽,并未再动檀家后人及家眷。”韩奇语气哽咽。
北镇王也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上司,他走到这个地步,韩奇心中同样不好受。
他抬头,红着眼看着檀钰:“甚至,启乐帝还答应北镇王,不向外界透露西北檀家通敌造反一事,也不会将这件事告知于你!”
檀钰双手颤抖,心中无数念头翻涌。
若真如韩奇所说,那祁宴仅仅只是赐死镇北王,已经算得上是妇人之仁、优柔寡断。就算没有通敌,仅仅是造反,留下后人便是遗患无穷。
更令他没想到的事,原来他入宫是因为祁宴要牵制和警告他父亲,可他父亲到后面却顾不上他的安危,反倒是祁宴看在他的情面上,给檀家留了生路。
檀钰虽从小骄纵,但也是生在军中,他对叛国通敌深恶痛疾,怎么能接受他的父亲做了这样的事?
“你凭什么这么说?就凭你一张嘴?!”檀钰赤红着眼盯着韩奇。
“那日审问镇北王时,卑职也在场。所有的信件,信物,都已经被启乐帝找出,上面又镇北王的字迹和亲印,甚至还搜到了镇北王违制的龙袍……这些证据被启乐帝带回了京城,王爷若是不信,便去寻吧。”韩奇闭眼,语气颤抖地说。
“来人。”檀钰冷着脸说,“把韩将军关进地牢。”
“在本王回来之前,谁都不许放他出来!若本王回来发现你说谎了,本王便将韩将军凌迟活剐!”檀钰看着眼前被人押解的韩奇,厉声说道。
话落,他转头便跨马离开了军营。
……
那些东西见不得人,真要是藏,应当是藏在宫中。
城破之日,宫中很乱,很多人趁乱偷窃打砸了宫中物品,但那般重要之物,应该藏得很深,或许还能找到。
檀钰回京之后,派人秘密在宫中搜寻。
祁闻淮的手段并不简单,但是他也是刚刚登基不久,无数事务要忙碌,对宫中的掌控力还没那么强,因此在檀钰的小心之下,他还是能找到机会在宫中寻找东西。
找了五日,在祁宴曾经寝宫的暗格处,找到了韩奇所说的东西。
没有找到龙袍,但信件和信物都有,上面的印章和字迹让檀钰明白这些东西除了他父亲之外,不可能再出自他人之手。
黑夜孤灯中,檀钰看着手上的这些信件,嘴角蓦地呕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