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转动声快得令人来不及作出反应,阿志刷地站起来,走到门边紧张地拍门。方雨仍不明所以,朝门外喊道:“方晴?方晴快开门,我很快要出去,你锁门干什么?”
“哥,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弟弟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传来,说出的话却叫人头皮发麻,“我以你的身份去见陆与闻,你猜他会不会认出我来?”
方雨无法形容此刻心头巨震,他顿感荒谬,更用力地拍着门,“你想去找陆与闻?他不会认不出我,更不会把你当成我!你太天真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哥,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方雨听过的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说的话根本未经过大脑,“你要跟我抢陆与闻?你太自以为是了!陆与闻不会被脸迷惑,我和他什么都做过,他多的是办法认出我。”
“那你激动什么?哥,其实你也很害怕,你也没有信心对不对?”
父亲卧室的门是实木门,隔音效果很好,弟弟的声音愈发扭曲模糊,方雨还想拍门大喊,阿志将他拦了下来,“冷静点,这扇门关不了我们多久。”
“打电话叫人来开锁,”方雨遽然醒悟,转身抓住阿志的胳膊,“我的手机在外面,用你的手机打。”
阿志从口袋摸出手机,方雨一把夺了过去,反复摁开机键,然而手机像失灵了一样毫无反应。阿志拿回手机,丢到地上,“别白费力气了,这手机不是我的。”
方雨错愕地盯着他看。
阿志解释:“刚才在楼下见到你弟,他说手机坏了问我借,还的时候直接塞进我口袋,估计是那时候调换的。”
方雨仅愣怔了几秒,不浪费口舌,环顾一周便开始在父亲的卧室里翻箱倒柜,他叫上阿志和他一起找,“找找我爸房里能用的工具,找个能把锁撬开的,剪刀、铁丝和扁头钳都可以。”
阿志半蹲下来跟着找,整个房间翻来覆去搜寻了一遍,连床底下也没放过,方雨只找到一个指甲钳,阿志尝试把衣柜里的衣架暴力拧断,抽出里面的铁丝,但拧了许久,衣架只弯曲了些许。
阿志扔下衣架,摊手示意无能为力。
方雨不死心,蹲在地上试图用指甲钳剪断晾衣架,阿志叫了他好几声,均得不到回应,阿志倚着桌子站立,倏尔开口问:“你真的怕那个谁认错人了?”
“他不会。”方雨头也不抬。
阿志看着方雨黑乎乎的脑袋,头发好像长了些,一小截后颈和别起头发暴露的左耳白皙细嫩,仿若未被玷污过。
阿志盯得出了神,鬼使神差地问:“你跟那个谁,什么都做了?”
方雨好半晌才回头,视线在阿志脸上停留了两秒,语气陡然尖锐,“我和陆与闻在一起,什么都做过很奇怪吗?他是我的。”
“你连这一小会都等不了,说明你其实没有信心,越强调的越害怕,你怕什么?那个谁像看上你一样也看上方晴?”
阿志从头到尾很平静,声线毫无起伏,却刺激得方雨猛然站起来,双目赤红,眼睛似要从眼眶里挣脱,“你乱说什么?我跟他回家了,我见过他家里人,他早就认定我了,我能害怕什么?”
阿志不接话,看方雨的眼神仿佛带上了怜悯。
方雨走到门边,对紧闭的房门猛踹了几脚,响动让墙上的白灰簌簌掉落。而一墙之隔的方晴对此充耳不闻,他收下阳台的衣服,回房间换上,他和哥哥身形相仿,哥哥的衣服他穿着也很合适。
方晴心情颇好,来回端详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叫他染回了黑色,摒弃浓妆的脸和哥哥一样干干净净,他继续往脸上扑粉,遮盖侧脸早已看不出来的淤青。
手边放着哥哥的手机,方晴拿起来,点进短信箱,最新的短信是预订的火车票信息。他拿不到哥哥的身份证,坐不了火车,但他已经知道目的地,他会自行前往陆与闻的学校,假装他是一开始的那个人
也许本来就该是他,当蝴蝶再次扇动翅膀,降雨回到云层,树木的年轮一圈圈减退,当母亲松开他的手,他被留下来,望着哥哥和母亲离开的背影。
也许时间应该从这里重新开始。
方晴对踹门声置若罔闻,他拿起一支眉笔,掀起衣服下摆,稍稍侧身,镜子里是纤细的腰肢,他在后腰处点上一个黑点。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哥哥到底哪里不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父亲卧室的动静渐渐小了,方晴再看一眼镜子里的人,扬起笑容,带上手机走出了家门。
楼下停着一辆出租车,他拉开车门上了车,对司机说去火车站。他要买同一车次的票,检票上车后坐去哥哥的座位,他会乘坐那一趟火车,去往本该属于他的崭新人生。
出租车缓缓启动,司机透过车前镜瞄他,忽然问了句:“你是方雨吗?”